她如此说着,三人便上了楼,直接进了孙九娘家。
孙九娘怪模怪样锁好房门,然后才从怀里取出一个灰布口袋。
这口袋瞧着脏兮兮的,很不打眼,上面还破了两个洞,里面依稀能听到铜钱清脆响声。
但孙九娘却打开布袋,从里面数出两张交子。
“雪妹子,度牒卖掉了,你猜卖了多少?”孙九娘满脸都是喜气。
沈怜雪跟沈如意大抵知道如今价格,可看着那崭新的交子,母女两个还是激动地握住了彼此的手。
沈怜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抖了,这次不是害怕,只有兴奋。
“多少?”她听到自己问。
甚至沈如意都跟着屏住呼吸,似乎她能知道这两张薄薄的纸意味着什么。
孙九娘摸了摸沈如意的头,转身对沈怜雪道:“一百二十贯。”
她顿了顿,咧开嘴笑了。
“一张,”她又重复一遍,“一百二十贯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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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限制度牒买卖的政令被撤销,度牒的价格迅速回升,几乎以一天一个价的姿态,直接会升至降价之前。
她们二十贯钱买入的度牒,现在转手可以赚一百贯,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孙九娘从来不贪心,她很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这中间巨大的差价已经让人眼红,若是再等高价高卖,说不得会得罪不少人。
所以她甚至都没叫人在汴京售卖,而是费了番功夫,去了左近的五里堡找行老给过的手。
不过她自己盈利颇丰,便也没同沈怜雪说这些,只道:“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这度牒是出自咱们,我也没等高价,这个价格我觉得已经很好。”
沈怜雪忙点头,她心里欢喜,说话声音也比平日略高一些,语气里都透着喜气。
“这是自然,已经是白赚,辛苦大姐了。”
孙九娘却道:“哪里说是辛苦,我自己也要赚大钱哩,要没你这消息,我哪里能赚这许多。”
她如此说着,拍了拍沈怜雪的肩膀:“雪妹子,你其实是个很厉害的人,你手艺好,做什么都好吃,也聪慧,能从人的只字片语里分析出不一样的东西,这一点,许多封侯拜相的大官怕都做不到。”
沈怜雪被她这么一夸,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这消息本就是女儿午夜梦魇得来,她却生生受了这夸奖,心里自是不得劲儿。
但沈如意却特别捧场:“就是,九婶婶说得对,我娘就是很厉害。”
孙九娘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给她拿油酥泡螺吃:“这是今日新买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沈如意便乖巧谢过,拿出一个开始小口吃起来。
沈怜雪这才道:“我哪里值当大姐这么夸,说起来,还是大姐厉害,认识那许多人,办事又如此雷厉风行,合该日子过得顺遂体面。”
沈怜雪这话说得真情实感:“若是我能像大姐这般,日子顺遂,孩子伶俐,我也便知足了。”
孙九娘原同她打交道,她的话总是很少,说来说去,都是感谢或者应答,今日这般,倒是难得听她一句心里话。
昨日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大抵是因为这般刺激,才让沈怜雪彻底转变。
这些命中不该有的波折,虽让人心痛,却也让人成长。
时也命也。
孙九娘笑笑,放在她肩膀的手往下压了压,似乎是在提示她自己话语里的坚定。
“雪妹子,你的这一手厨艺,当真极为了得,明明都是一样侍弄膳食,可你做出来的食物就是别有一番风味,让人流连忘返。”
“你做的煎饼,我每每吃了都觉得香,几日不吃,还怪想的。”
沈怜雪抿嘴笑了。
她昨日就已经想明白,她的手艺就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是她养活女儿,让母女两个幸福生活的根基。
所以她从来不怕苦,不怕累,起早贪黑,不停歇地摊煎饼,就为了多赚些钱,为了把自己的沈氏煎饼招牌打出去。
只要生意稳定,她就可以给女儿买冬衣,可以换厚被褥,可以修好房顶,不再担心阴雨落雪,她甚至可以把边上的隔间租下,两人就不用在逼仄的小租房里缩手缩脚生活。
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人的心才会安稳。
孙九娘认真看着她,见她那双早就如同耄耋老者的沉寂如同深潭的眼眸,不知在什么时候,重新荡起波浪。
那波浪并不汹涌,甚至不能称得上为波浪,但却犹如深夜的繁星一般,渐渐可以照亮漆黑的夜。
沈怜雪在慢慢改变着,她跟小团团,走在往最平坦的大路上走。
孙九娘看着她笑,笑声清朗,暖意融融。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沈怜雪母女看着她,也跟着笑了。
沈如意扑过去抱住她的腿:“九婶婶,今天真的要吃菜汤吗?我饿了。”
孙九娘一拍额头:“吃!我菜都买好了,就等你们来。”
两大一小三个女人围坐再孙九娘家的小茶桌边,桌上放了个小茶炉,上面放着个很深的铜锅。
沈怜雪看着那铜锅,眨了眨眼睛:“团团,回头咱们也买一个,吃菜汤肯定很得宜。”
沈如意也看了看那铜锅,心思不由转到《菜谱》上,那上面关于火锅的那一章,画了个很奇怪的锅子。
若是能做出来,以母亲的手艺,她们的火锅生意,是不是也能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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