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个子矮,要开房门得踮着脚慢慢推门闩,动作很慢。
孙九娘急得脑袋上冒烟,却不敢催沈如意,就只说:“不急不急,你慢些,别摔了。”
沈如意往常都是自己开门,自然是摔不了的,她小心推开门闩,然后后退一步:“九婶婶,你进来吧。”
孙九娘当即推门而入。
她一进门来,转身便合上房门,紧张兮兮对沈如意说:“哎呀,你娘哪里去了,正是要紧时候,怎么偏就不在家。”
沈如意踮着脚,给她倒了杯凉茶,孙九娘一口灌了下去,才说:“哎呀,那卖度牒的富户出现了,如今拿到价,再不买就迟了。”
今日已经是十一月初三,同那上一世那人说的日子一般无二,不过沈如意还是好奇地问:“九婶婶,出价几何呀?”
孙九娘正自己在那嘀嘀咕咕,听到沈如意出声询问,随口就道:“如今是八十贯一张。”
八十贯,对于市坊中的百姓来说都是很低的价格了。
趁着政令出来,拿去外面的州省贩卖,怎么也能卖个一百上下,最少一张能赚二十贯钱。
孙九娘自己认识人,有路子,所以她一开始听闻这消息就动了心肠,立即应下了此事。
令她都想不到,价格会跌得这么快,这么猛。
不过话说出口,她就停住了,低头看向沈如意:“团团,你可不能出去乱说哦,这是很要紧的事。”
她担心沈如意听不懂,出去同刘春燕等玩伴胡说,特此叮嘱一句。
沈如意点头:“九婶婶,团团明白哒,团团不胡说。”
孙九娘虽很是着急,但心情不错,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团团真聪明。”
她们说着话,沈怜雪拎着一条猪肉回来。
开门一见孙九娘,沈怜雪的桃花眼立即便亮了:“大姐,可是有好消息。”
孙九娘忙拉她进屋,特别仔细锁上房门,然后才压低嗓子说:“你说的那富户当真出现了,他手里估摸有六七十张度牒,如今叫价八十,已经有人下手。”
“我一得到消息,便立即来寻你,我很是有些心动。”
虽说玉佩还没寻回来,但孙九娘却一点都不敢耽搁度牒大事,无论如何,这笔钱那她也得给沈怜雪赚到手里。
沈怜雪一听八十贯钱的价格,心里暗暗吃惊,心道无论女儿是如何知道此事,但她句句都说中。
她心里装了事,自然未曾立即回答孙九娘,孙九娘以为她犹豫,便有些急了:“哎呀雪妹子,你快下了心,若是这会儿不买,怕是要卖完。”
沈怜雪微微一顿,她伸出手来,握住了孙九娘的手。
孙九娘略有些富态,她吃得好睡得好,家里有房租,儿子又上进,自是没有烦心事。
她那一双手虽也粗糙,却因略微有些发福而显得莹润柔软,对比沈怜雪那双粗糙而冰冷的手,几乎是两个极端。
所以沈怜雪一拉住她,她便立即闭上了嘴。
她也不知道为何,就是想要认真听沈怜雪说话。
沈怜雪看着她的眼睛,目光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大姐,你想,咱们都能得到这个消息,旁人呢?今日不光有那富户售卖度牒,等在大相国寺后门的人指定不少。”
人人都不想度牒砸在手里,手里存了太多的,总要卖出一些,便是拿到外地倒卖,也不可能几十张都能出手。
他们自然要卖出一些,分摊自己的风险和成本。
孙九娘被她一句话叫醒,她深吸口气,道:“你说,我听着。”
沈怜雪道:“我估计……我估计今日卖不出多少,能买得起的自己家中就有度牒,买不起的,便是降到八十贯还是买不起。”
别看孙九娘似乎没有正经营生,但她的房舍就是她最大的营生,即便房东要交房税和房租税,但她手里的房子实在太多了。
前面十来间临街房并三间商铺,后面还几间不临街的屋舍并三间塌房,这一个月的租金,不用细算都有六七十贯,便是交了税,又给租户们算了水钱和夜香钱,她也能赚得五十贯。
可以说,孙九娘是这汴河大街上毫不起眼的“大地主”。
只她一贯粗布麻衣,生活简朴,外人便总以为她只是个靠房租生活的普通妇人,想不到她其实家私颇丰。
若非如此,她也无法把儿子送进丹鹿书院。
便是八十贯一张,她也买得起,若是动用体己,大抵能买许多张。
因着以后也不打算做这生意,所以听到八十贯一张时,她才这么激动。
现在被沈怜雪一通说下来,她头上就如同被泼了冷水,一下子就冷静了。
但冷静的同时,她还是觉得可惜。
“大姐,明日……或许是后日,”沈怜雪没有把话说死,她道,“我只能说,我以为今日不是底价,过两日若还没有人买,眼看朝廷就要颁布新政令,度牒的价格还会下跌。”
沈怜雪一咬牙,直接说:“可能会跌到想想不到的价格,我就只有那一块玉佩,我想等底价,若是八十一张,我赚不到多少钱。”
孙九娘沉默了。
沈怜雪叹了口气:“大姐,若你想买,也别买太多,留着钱再等等看,我……我可能太贪婪了吧,总不想白白花费银钱。”
她都说到这个份上,孙九娘便是要买,大抵也不会买太多,她们本身也不想积压太多在手里,能抓紧时机赚上一笔,立即就收手,不做长久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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