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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僧人颇有些遗憾,再三探看,最后只得败兴而去。
    沈如意站在小板凳上,看着僧人离去的背影,眼睛亮得如同金乌。
    她心想:“我怎么忘了这个发财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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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如意一想起发财机会,立即就有些魂不守舍,就连吆喝都忘了,一直站在母亲身边发呆。
    沈怜雪以为她累了,这会儿客人又不多,便扶着她在凳子上坐了,还把水杯放入她手中:“团团略等等,卖完咱就家去。”
    “好。”沈如意下意识点头,思绪一直沉浸在回忆里。
    她记得也是这一年这个时候,大约就在十月末十一月初的时候,朝廷颁布新令,计于年末十二月开始,每月曾发五百度牒,且计于景祐十九年限度牒民间交易,规定交易过户不满一年不许出卖。①
    且加附言,若家户停塌度牒者重,则以令销毁,不许倒卖。
    这一政令,直接让度牒市价在景祐十八年年末暴跌。
    百姓想要出家为僧,必须拥有度牒,正式在祠部记名方可。若只想用空名度牒避税,也需要度牒。因唐以来僧者众多,富户纷纷以度牒避税,赵宋便出了度牒官卖政策。
    其本意是限制百姓出家为僧,并增加财政收入,但多年以来,民间倒买倒卖情形泛滥,屡禁不止,富户争相囤积炒卖,把其当成敛财工具,坊间价格直接影响官卖,因此朝廷才出此政策。
    归其根本,这份钱朝廷想自己赚。
    度牒一贯由祠部售卖,定价稳定,景祐年间价格为一百三十贯,特殊年由不算,这个价格是很稳定的。
    当然,这个价格只限于景祐十九年以前,沈如意记得,到了景祐十九年末,官卖价格便升至三百千,从此再未降落。
    因度牒坊间价格起伏波动很大,低价年份朝廷官卖便受限制,因此才出此政策,是为稳定度牒价格。
    然而此政令一出,手中积压多年的富户便有些着急,纷纷出手贱卖,坊间度牒价格立即崩塌,从一百一十贯每张暴跌至八十贯,没过几日,就有囤积大量度牒者以二十千贱卖。
    不过坊间炒卖度牒者本就高买高卖,大抵已经赚得本满钵满,如此低价清出,倒也并未引起寻常百姓动荡。
    度牒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本身就不是必须。
    朝廷大抵也未想到,本意是稳定度牒价格,可政令却引起了剧烈的市场震荡,所以过了十一月,这条新政到底没有实行,直接宣榜作废。
    因此,坊市间度牒价格再度回转,从二十贯升至一百二十贯,依旧比往年的价格要低。
    但这一买一卖,中间差价便有一百贯。
    沈如意之所以会知道这个,是她曾经跟随师父游历,偶遇一潇洒书生,他道当时只看价低便买入两张,却没想到反手便赚了两百贯,生活一下子便富裕起来。
    在汴京,普通百姓一日收入在二百至三百文皆有,大抵营生好一些的铺席,一日能赚大几百文。
    若以每日三百文来算,一月便是九贯钱,除去一家老小吃喝,一月大抵能攒下二三贯钱。
    如此辛苦一整年,不过能攒下三四十贯钱,而度牒这一到手,便能赚寻常家口三四载营生,可谓暴利。
    对于沈怜雪这样为生计挣扎的普通百姓来说,平日生活根本不关注度牒价格,她们甚至不关心度牒这种东西,若一定要说有什么关联,便是每月五次万姓交易时,看着大相国寺生活富裕的僧人们羡慕几句罢了。
    母亲都不关心,沈如意小小一个孩童,更不可能知道这些。
    若非有后来游历经历,又有师父细心教导,她便是知道也不会如此清楚。
    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炒卖是另一回事。
    前后不过两月,翻手就是一百贯钱,任谁都要坐不住。
    沈如意现在也是这般,她心里头翻江倒海,一边盘算如何同母亲说这件事,一边又想那二十贯钱从何处来。
    眼看月底将至,冬日眨眼便来,她们便是一日能卖二百煎饼,刨除房租生计,一日能攒下六百文,也要一个月才能攒出来。
    一个月后,政令废止,度牒价格已经回升至一百二十文。
    什么都来不及了。
    沈如意坐在那出神,左盘算右盘算,思来想去没个主意。
    就在这时,沈怜雪温柔嗓音响起:“团团,今日卖完了,咱们回了。”
    沈如意这才抬起头,发现头顶已经金乌灿灿,沈怜雪把最后剩的面糊摊了张煎饼,正捧着吃。
    她自己总是吃得简单,这几日早晨都是吃剩下的煎饼对付,总不肯好好用饭。
    沈如意深吸口气,站起身跟着母亲一起收拾推车,心里暗下决定:这度牒一定要买卖成。
    只要能赚到这一百贯,母亲便不会有那么大压力,也不会时时担忧她的未来。
    母女两个还了车,背着剩下的酱料回了家,先是把沾染了煎饼味道的衣裳换了,上了床榻便立即睡着。
    待再醒来时,已是下午。
    沈怜雪这几日也很累,每每早晨四更便起,要一直忙到午时,下午还要裁纸做酱料,晚上天气冷下来又要调面糊。
    虽然很累,但她心情却是极好的。
    昨日一日便赚了四百多文,今日翻倍,总有八百文,这么多钱,已经是她原来想都不敢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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