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放在后院,天愈黑,温度愈冷,她等得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被冻透了,才听到一声女子的声音:“大人说了,先把人送屋子里去。别冻死在咱们府里。”
“春貌姐姐,咱们大人不是一向对这些送来的美人没兴趣吗?今日这是……”
都察院指挥使风里来雨里去,站到今天这个位置,是踩着无数人尸体上来的,他不是那些娇生惯养的公子,也不需要丫鬟伺候。只有春貌,是老夫人指派过来的,沈玦也就留着了。
作为大人身边伺候的丫鬟,府里其他下人对她很是敬重。
大人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一不娶妻二不纳妾,若是哪日收了春貌,这就是主子了。
春貌迈着步子走向那顶小轿,回道:“上一个揣测大人心思的人什么下场,你怕是忘了。”
小厮闻言脸色瞬间变了,不敢再问。
她对轿中人颇为感兴趣,凡是送到府里的美人,没有一个是庸脂俗粉,可是她家大人从未对哪个另眼相看过,都是遣回去,后来送美人的便少了。即便如此,也依然有人不死心,还想走这条路。
她伸手,掀开轿帘,神色微僵。
明溪坐在轿子里和她对视,一双眸子浸了水一般,纵然见过许多美人,春貌仍被她的容貌所惊。
最重要的,是她右眼眼尾处,有一个小小的美人痣。
明溪这一路都不好受,担惊受怕又挨冻的,可到底是大家出身,不会在一个丫鬟面前丢了脸面,她神色不变,说道:“我可以出来了吗?”
春貌这才回神,她的视线从明溪脸上挪到她的手上,看见了她手腕上的绳子,心下了然。
她回道:“随我过来吧。”
明溪这才动了动身体,这一路都这么坐着,她腿脚有些麻了,脚刚挨地,一股针扎似的感觉遍布腿上,她不敢出错,咬牙忍了,跟着春貌进了一间屋子。
“姑娘且等着吧。”春貌把人带到,也不多留,转身离去,只是神色却不似来时那般轻松。
明溪坐在屋子里也像在轿子里那般束缚,视线紧紧盯着地面,手轻轻挣了挣,她手腕细,绳子有松动的迹象。
她不能死,她还有娘亲。无论如何,她也要活下去。
她想挣开绳子不是要逃走,她不能逃,也逃不走。她只是想让自己不那么狼狈,一会儿见了那位贵人好让贵人欢心。
男女之事她根本不懂,是临出来的时候,有人特意请了妈妈讲给她听。于她而言,这样的事情原本该是羞涩,现在全是未知的恐惧。她要克制恐惧,讨好贵人。
她凝神挣着绳子,却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沉稳有力,一听便是习武之人。
明溪动作一僵,浑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脚步声到了门口停住,有人推开屋门,明溪目光死死盯着地面,入目是一双黑色的靴子,上面用金线绣了云纹,再往上是黑衣,门开的时候冷风又吹进来,她只觉得整个屋子似乎都更冷了些,似有若无地,好像带了一丝血腥气。
接着她听到了一声冷笑,她听不出那是什么意思,总之不会是喜爱她的意思。
接着是利剑出鞘的声音,明溪依旧没有抬头,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话都没说,就要被杀了。
她不甘心。
“大人。”她抬头,眼里的泪水珠子般落了下来,与此同时,手上的绳子一松,落在了地上。
原来这人不是要杀她,她怔住了,接下来的话就不知道该怎么说。
见到沈玦之前,她也曾想过贵人会是什么模样,总以为对方起码要是知府那般长着胡子的,可是眼前这张脸清俊至极,只是周身气场太过肃杀,让人生不出亲近之感。
沈玦也在打量她,进门的时候,他一眼便看到明溪手上的绳子。
他位高权重,想巴结他的人很多,想爬他床的人更多,他原本就对什么美人没兴趣,只是要过来把人打发了。见到这一幕更是没兴致,这才割了那绳子。
可是明溪抬头了。
他看到了她的脸。
“下去。”他开口,声音也冷玉般,好听,但让人生寒。
明溪知道,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果不其然,春貌垂头,退出去,关上了门。
沈玦合上剑,往前迈了两步。
明溪坐在桌旁的梨花木凳子上,双手得了自由也不敢动,紧紧拽住自己的衣服,指尖都在发白。她的头又垂了下去。
沈玦似是来了兴致,他伸手捏住明溪的下巴,让她抬头。一双眼睛没什么温度地扫过明溪的脸,明溪的长相九分随了她母亲。她母亲出身不高贵,也就是一张美人脸,最终才嫁入明家,成了妾室。明溪就是因为这出众的脸,才被人相中,寻来送人。
沈玦见惯了美人,看着明溪的时候神情也不为所动,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她的眼尾处,接着抬手,手指擦过明溪眼尾的痣。
冰凉的感觉刺得明溪一个激灵,离得近了,明溪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沈玦分明不像受了伤,那是别人的。
这得流了多少血?
“他们就是这么教你伺候人的?”沈玦松开手,冷淡的眸子看着明溪,声音低沉:“知道要做什么吗?”
第2章 伺候人都不会 我会好好学
明溪手都在发抖。
她来之前,只知道自己要被献给贵人,没想到是被献给一尊杀神。她身不由己,无论走到哪种境地,总要活着,不为自己也要为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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