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年被母亲藏于井下,侥幸逃过一劫,可我母亲却再也不能开口喊冤!”
门外堂下的百姓们无一不被震撼了,都纷纷叫嚷起来,将愤恨的眼光投向盛实庭。
盛实庭头一次感受到了坐立难安,他咬牙。
濛濛小儿当真恶毒,以不状告亲父的理由躲过了一百大板,却在其后的指控、呈上去的人证里,字字句句都是在状告亲父,直叫他落入了这般难堪的处境。
他拍几而起,负手看了一圈愤怒的百姓,高声道:“杨大人,此女认定了我是他的亲生父亲盛怀信,既是如此,还请大人用刑,昭示律法之公正。”
杨维舟感到了棘手。
烟雨却毫不畏惧,转身跪倒在堂下,高声道:“此人杀妻害女,恳请大人查验证词,还我母亲一个公道!”
盛实庭连连冷笑,“本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便是宣州人氏盛实庭——”
他死不松口,杨维舟正思忖,忽听得外头有一老迈之声响起,唤了一声杨大人,老夫有证。
盛实庭对此声音相当熟悉,骤然一听,险些晕厥过去。
人群散开来,下野被软禁在府中的前内阁首辅程寿增缓缓而进,一双老辣的双眸望住了盛实庭,厉声道:“此人的的确确,是当年广陵盐商总首严恪的女婿,盛怀信。”
烟雨闻言,方觉出几分欣慰来。
这些人证皆是小舅舅半年来命人搜寻而来,只是竟没想到最为重量级的证人,竟是程寿增。
程寿增死死地盯着盛实庭,看着他阴狠的双眼,忽的恨意上浮。
前日,顾以宁将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孙子程务青送到了他的眼前,他方明白这入赘姑爷的用心歹毒。
“当年,此人入赘我程家时,户籍学籍皆是宣州盛实庭,同老夫的女儿成婚后,某一日老夫的孙儿不小心烧毁了他的行囊,从此被他记恨上,将我孙儿折磨成活死人……”
他命身边长随递上一个焦黑的包裹,在盛实庭难以置信的眼光里,呈送给杨维舟。
“此行囊中,有小儿的长命锁,也有女子的婚书,还有一封烧了半边的藏宝图,那婚书上的名字,正是盛怀信。”
他老迈的声音微顿,“老夫的孙儿当年顽劣,故意作弄他,骗他行囊已在大火里烧的一干二净,实际却将这包裹藏了起来,老夫也是近日才知晓,此人改头换面蛰伏在老夫的家中,原始来是犯下了滔天的罪孽。”
有了程寿增的证词,盛实庭只觉大势已去,心中尚存了几分顽固,高声道:“本官对这等诬告绝不承认,杨大人,还请依子告父的律法,将此女杖责一百。”
烟雨站起身,以手背将泪水拭去,笑道:“只要能将你绳之以法,我又生受这一百杖又如何?”
她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慢慢近前,冷冷地盯住了他,低声道,“盛怀信,我知道你要什么。我严家数百万两金银财宝,皆在我的手上,你听。”
她在他的惊诧眼神里轻轻抬起了手腕,将金手钏举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其上的小金球。
“如你这般低贱之人,还不配得到我严家的财宝。”她忽然又高声道,“盛怀信,你杀害我母亲,一为宝藏,二为你那可怜的自尊心,我盛烟雨从即日起,重新冠回母姓。”
盛实庭平生最计较的便是当年入赘后,在严家得不到半分尊严,便是连女儿的姓氏都不能做主,此时听烟雨要改回母姓,又怀揣了万万宝藏,更是难以按捺怒意,一扬手,妄想打上烟雨的脸,却见斜刺里冲出来一个女子,冷不防地将他一脚踹翻在地,护在了烟雨的身前。
正是顾南音,她一直在后堂看着,几度想冲上去揍他一顿,这一回算是逮住了机会。
盛实庭从地上站起身,只觉得此时自己已然是身败名裂,浑身冰凉,堕入了无边的地狱去,。
他愤恨交加,高声怒道:“杨大人,此女状告亲父,你竟要罔顾法律,不闻不问么?”
此时周遭百姓都沸腾起来,无一不在叱骂盛实庭这般禽兽之为,杨维舟迟疑片刻,忽听得有一声清朗之音响起,恍若穿云破雾,直达烟雨的身边。
“我是原告的夫婿,此一百杖我来代她领过。”
人群静下来,那鼓院后堂里,缓缓走来一人,身形清逸,面庞清俊无比,正是当今内阁首辅顾以宁。
他走到烟雨身边,牵住了她的手,再度开言:“杨大人,此案可以宣判了。”
杨维舟颔首,高声唤甲士捉住了盛实庭,再敲惊堂木,道:“严家烟雨状告亲父,判……”
他的话还未说完,忽听得外头有山呼千岁之声,在场诸人都闻之心一凛,但见外头的百姓们纷纷矮身下拜,再定睛看过去,前有护卫队开道,护着皇帝龙辇缓缓驶进院中,皇太子殿下由龙辇之上走下。
众人高呼陛下万年——皇太子殿下如今虽未举行即位大殿,太上皇的禅位圣旨却早已下达,故而早该称陛下了。
阮雍叫起,梁东序的视线慢慢看过去,悄无声息地望住了烟雨身后那个露了半边肩头的人,唇畔便牵了一线不易察觉的笑。
“烟雨姑娘状告亲生父亲,的确该罚。朕既亲临,索性罚个大的。”他的视线又落在顾以宁的面庞上,眼中就多了几分促狭,“烟雨姑娘,听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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