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宁的话音刚落地,烟雨的心像是被撞了一下,她像个小狼般嗷呜一声,扑倒在了他的怀里。
“小舅舅,原来您也有像我一样忐忑的时候啊。”她凑上了他的耳朵,悄悄地问他,“我就常常会担心,往后的岁月那么长,您会不会有不喜欢我的那一日。”
小姑娘温软的声音在他的耳畔轻送,顾以宁摇头说不会,认真地望住了烟雨的眼睛。
“在往后长而久的日子里,我会不断地、无数次地,重新爱上你。”
第93章 .蛊惑人心濛濛,嗲嗲挂念你
金陵日日有新鲜。
中元节才过去三日,位于鸡笼山左近的前朝开平王府,忽然修缮一新,挂上了陌生的匾额。
广陵严府。
金陵城中百姓见着了,都不由地啧啧称奇。
奇在哪儿?
第一奇,开平王府的府园子占地百亩,又是前朝王公的旧宅,早已收归官府,这么些年来一直空置,忽然有一日有了人气儿,岂非奇事?
第二奇,大梁只有有爵位的王公贵族,家里的府邸大门上,才可悬挂某某府的匾额,除此之外,即使清贵有如金陵顾氏、门前都只能挂“顾宅”二字,可这忽然冒出来的新人家,门前却能挂严府二字,不禁使人猜测这广陵严氏的开头。
这一处阔大华美的新宅子,成了这几日金陵城中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成了内阁次辅盛实庭、以及湖阜一派的沉重心事。
今日是中元节后的第四日,他这几日但凡下了朝,便马不停蹄地往城外狮子岭而去,已然惹来了家中娇妻、岳丈程寿增的大大不满。
盛实庭此刻坐在椅上,眼眉不抬,徐徐吹开手中茶盏里的茶叶,旋即浅品一口,静听对面岳丈大人程寿增的质问。
“老夫下野不过半月,你竟无能至此!那顾以宁眼看着就要翻了天,你岿然不动也便罢了,竟还有闲心往狮子岭跑?祭奠父母哪一日不成?偏近来日日去,时时去!”
做了五年的内阁老二,盛实庭一向谨言慎行,尤在岳父面前,八年如一日的谦卑恭谨,可今日却有些不同了。
程寿增话音不过刚落地,盛实庭手里的茶盏,已然往高几上重重一搁,发出清脆的响声。
程寿增万料不到一向谨慎的女婿,竟会有如此大的动作,一时有些错愕。
盛实庭并没有如程寿增想象的那般,露出抱歉的神情,而是悠然地望住了程寿增。
“祭奠父母灵位,日日去方显至孝。父亲大人不该有异议。”他的话不再如往常一般有商有量,“接驾酬酢案案发时,儿子尚在宣州求学,盐务贪饷案案发时,儿子还未授官,顾以宁要翻的那个天,与我何干?”
盛实庭的一席话说完,程寿增登时眼前一黑,直气得差点没背过去。
“与你不相干?”程寿赠简直不认识眼前这个半儿了,难以置信地走到他面前,手指指着他,质问道,“且不说你如今是我程寿增的女婿半儿,未来要承继老夫的家业,只说当年严恪那本秘密账册,可是你小子给老夫指了方向!”
盛实庭却好整以暇,顿首道:“父亲大人此言差矣,其一,程家家业自有程务青承继,儿子当年是为支应您老人家门庭而来,时至今日,从未改变。其二,那账册儿子一未经手,二未翻看,三未参与,如何同我相干?”
他懒怠同程寿增这老头子废话,站起身来,面庞上依旧挂着儒雅的笑。
“父亲放心,即便此事同儿子无关,儿子也会竭尽全力为父亲、乃至湖阜的同仁们奔走出力的。”
他一旋身出了正厅,只余下浑身冰凉的程寿增,气的一下子瘫坐进圈椅。
八年前,也曾有人同他说过,这个叫做盛实庭的年轻人,说话行事滴水不漏,从不曾见他失态过,总觉得有一些不真实。
彼时他无比看好盛实庭,甚至还同旁人据理力争。
如今回头再去看,果然十年二十年的,暴露了真实面目。
前些时日的宫变,盛实庭能从细枝末节里,推测出计谋破产,从而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全身而退,稳稳地保住了内阁次辅的位置。
彼时,程寿增还在庆幸,起码程家还有人身居高位,此时再回头看,当真是滑稽可笑。
把人当枪使,自己手上干干净净,掼是此人的行事风格。
可见,上门女婿就是个养不熟的狗,一万个靠不住。
程寿增的心中五味杂陈,懊悔的不能自已,过了许久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匆匆起身,往女儿的房中去了。
盛实庭出了门子乘了马车,在轿中深闭双眸,好一时才吩咐下去。
“往梅庵左近转一转,无需停车。”
马车动起来了,盛实庭仰面躺在枕上,一股烦乱卷上眉头。
如今随着程寿增的下野,湖阜派已是群龙无首之势,原就是一帮乌合之众抱团,贪墨、夺权、圈地、构陷……做的事无一样能让盛实庭瞧得上眼。
他如今以一份北地详尽规划图,博得了皇太子的赏识,又在前些时日大朝会上,头一个上奏恳请为皇太子之母追封皇后、皇太后,显然已在皇太子心目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再加之宫变当夜,他头一个倒戈,先是向陛下表忠心,接着开宫门迎皇太子入宫时,又是一番表现,故而即便程寿增被斥责罢黜,他却稳坐钓鱼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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