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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氏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就叫我女儿同他和离,可漪儿她嗲嗲不同意,就这么拖了下来……那一日他们往金陵去,我就不该同漪儿闹别扭,该千方百计留下来她才是……”
    顾南音听明白了。
    十年前在破云禅寺,严漪漪谈及夫君时的神情,为何总是带着惶惑的意味,现下想来,应该是也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夫君总是阴晴不定的吧。
    她轻轻抚了抚裴氏的背,以示安抚。
    “裴姨母,您午间时,曾说九年前严家家破人亡,因何而事发?”
    裴氏止住了哭泣,慢慢回想着:“漪儿去了之后,我一直病着,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她茫然着,顾南音又问道:“除了濛濛姓氏的事儿,盛怀信同严老爷可曾有过争端?”
    裴氏不明白顾南音一直追问是何意,却也配合着去回想,良久忽然眼睛亮了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关键的地方。
    “盐务的事,盛怀信想接手,我家老爷不同意,只说要他安心读书,考取功名才是正是,那时候我就瞧出来这人心术不正了,后来,朝廷屡屡向盐商开刀,今儿罚十万两,明儿征二十万两的,我家老爷未雨绸缪,将家里头的财宝寻了一处隐秘之地藏了起来,这事盛怀信许是得了什么风声,同我漪儿打探过许多次,这算是争端么?”
    裴氏落下泪来,“为着这些找不见的财宝,我那侄儿也来讨要,如今生死未卜的,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顾南音将裴氏的话听入了耳,忽觉得自己似乎有了些思路。
    “裴姨母……”顾南音迟疑地唤了她一声,轻蹙起了眼眉,缓缓道,“我怀疑盛怀信,他还活着。”
    第88章 .贤与不肖本相手上从未沾血
    顾南音一向敢想敢做。
    她并非严家人,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纵观全局,从已知的线索里大胆推测,得出了盛怀信还活着这个结论。
    灯色昏昏,窗外的夜色幽深的像井,饱经风霜的严家老夫人没来由地出了一身冷汗,眼神直愣愣地看着顾南音。
    “孩子,你在说什么?”
    顾南音定定地望住了裴氏,眼神笃定。
    “裴姨母,前些时日,我在金陵的糖坊廊,遇见了一个人。”她慢慢回忆着,语气谨慎而小心,“那人的气度、身量,除了多一把美须之外,眉眼样貌同十年前的严家姑爷盛怀信别无二致。姨母,这世上绝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人也是,即便是双生子,相貌一般,可气度眼神,待人接物的神态,是决计不同的。”
    她的记忆向着十年前的破云禅寺飞去,“那年在破云禅寺,我同严家姑爷会面不多,但印象极为深刻,他在人前待漪姐姐亲善,还亲下厨为她熬煮粥食,漪姐姐同我闲谈时,他也能带着濛濛去玩儿,举止之间甚为爱妻爱女,同那一日在糖坊廊,见到的那男子行为举止十分相像。”
    “那人由车上接下来一位文弱的夫人,那小心翼翼的神情态度,同当年待漪姐姐时地样子,如出一辙——我也是从这上头才认定那人就是盛怀信。”
    裴氏听着听着,便歪倒在了身后地迎枕上,眼泪由深陷的眼窝里滚落下来,落在她枯瘦如干枝的手上。
    “倘或真如这般,那这世上就苦了我漪儿一个人啊……”她捂着胸口,喘息急促,胸中聚着一团郁气,堵的她心头发苦,“我严家待他不薄,他父母无钱安葬,还是我严家为他选了墓地,大办了好几日的水陆道场,请了十日的流水席……他在我和老爷面前常说什么恩同再造,如何能这样害我的漪儿。”
    顾南音坐在了裴氏的床榻边,握住了她的手,心中略有几分后悔,可这等事是回避不得的,这一时不同裴氏问清楚,濛濛的生母就没有昭雪的一天。
    十年前的破云禅寺,谜团太多,恐怕只有青天在世,才能将其中的谜团一个一个解开了。
    她安慰着裴氏,柔声说道:“裴姨母,这也只是我的推测,您先冷静一下,将后头的事儿理清楚才是。”
    裴氏这十年来眼泪都哭干了,此时听了顾南音的话,闭了闭眼睛,强忍着痛楚平稳了自己的气息。
    “孩子,那人你可知是谁?只要是能见着他,老身瞧他一眼,就能知道他是人是鬼!”
    顾南音摇摇头,“当日我有些白日撞鬼的恐惧,快快地逃走了,后头再去回想,同十年前的事情慢慢对一对,才生出许多疑惑来。”
    她想起一事,再去问裴氏,“姨母,咱们先做个假设,倘或盛怀信当真还在世,他有什么动机去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儿呢?您方才说他知晓了严家老爷藏匿了一笔财宝,可同这有关?”
    裴氏舒了一口浊气,稳下心神去想,慢慢道:“那笔财宝是什么,有多少,我并不是很清楚,藏匿的地点在哪儿,我更是没问过我家老爷——我广陵严氏一年十万两的流水花销,已是天下第一富庶,再多的银钱,与我都都不过是些数字,无甚意义。”
    她苦笑,“从前花钱不眨眼,家里遭了大难了,老身才知晓什么叫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吃没喝倒还不是最苦,最难挨的是心啊,好在这么些年啊,到底挨了过来,竟还能找到至亲的孙儿……”
    裴氏说完,忽地振作起来,放低了嗓音道:“倘或真是盛怀信害了我漪儿,凭他多有权势,老身拼了这条老命,都要告倒他!金陵府告不赢,我就上宫门前,告御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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