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这一声响吓回了神,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那骨灰撒在地上,白灰一片,他蹲下身去捡,却怎么也捡拾不起。
早夭的孩童不能立牌……盛实庭忽的自语起来,神情又慌又乱,他歪在地上,只觉得头痛欲裂。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醒过神来,从先父母的灵牌后,取出来一个铁盒,打开去看,其中一块块羊皮地图摊在其中,可惜残缺不全,完全拼凑不成。
他气急败坏起来,便也不再管那散落的骨灰,只凑近了那地图趴伏着去看,却越看越昏头,无法分辨其上的地理脉络。
他颓然,静坐了许久,才从暗室里出去,见长随迎上来,他厉声喝问:“程务青如今在何处?”
长随恭敬作答:“人的确是换出来了,只是状如痴傻,不能言谈。”
盛实庭想到那残缺的地图,只觉得无法解恨,心中烦乱愈甚,信步往靠山的园子里去了。
长随欲阻止他,迟疑道:“中元日鬼门大开,四处阴森可怖,大人不若早些安置,免得沾染秽气。”
盛实庭心中烦乱,哪里能听得进长随的劝诫,只一挥手将他拂开,厉声道:“本相鬼神不怕!尽管来犯!”
说话间,便往山下的园子里坐了,仆妇奉上酒水,盛实庭心绪烦乱,自斟自饮,不免就饮多了,斜靠在椅上小憩。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深的看不见五指,只有零星的鬼火游荡,在天地间划出幽蓝可怖的弧线。
忽然阴风阵阵,吹进了盛实庭的脖颈耳后,令他的心狂跳不止,他似乎被什么压住了手脚,一动不能动,神志却清晰。
那园门处,缓缓走来一人,衣袂飘动,却瞧不见脚动,那人平移似的飘过来,近前了近前了,却是一张可怖的脸!
那张皱巴巴的皮肤上,没有眼睛!
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那人呜呜咽咽地喊着他的名字,叫他纳命来。
盛实庭浑身不能动弹,那人却伸着十指按住了他的喉咙,手掌一寸一寸地收紧,直将他掐住,无法喘息。
他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看,周遭仍是漆黑一片,他浑身如浸水一般湿透。
像是死里逃生,盛实庭拔腿边逃,一直跑到了正堂,才有逃出生天之感。
可脖颈却疼的厉害,拿手去摸,血迹满手。
于是他去寻铜镜,照在镜中的那一刻,他的手剧烈的抖动起来。
他的脖颈有十指掐伤的血迹,一道一道,可怖而又万分醒目。
这不是梦。
第87章 .前尘旧事我怀疑,盛怀信还活着。……
回到雍睦里老宅时,二更已过半。
烟雨先前小睡过一会儿,这一时困意全无,见马车停了,便依依不舍地望住了小舅舅。
“……您要不要进去见一见我的阿婆?”烟雨试探地问了一句,抬头看了看静深的夜空,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这便垂下眼睫,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道,“会不会太晚了。”
她低头,一缕发丝落了下来,顾以宁轻抬手,为她拢了拢鬓发,动作温柔和缓。
“我很想去。”他认真地看着烟雨的眼睛,“只是这一时,外祖母说不得已然安置,二则,未曾递上拜帖,贸然而来,实在有失礼数。”
他顿了顿,看见烟雨乌亮的大眼睛里,显出了一点惶恐,他立时觉出自己的不妥。
“明日我会叫人来递上拜帖,下了朝,我会即刻赶来。”
烟雨认真地点了点头,“……也不拘今日明日的,您哪一时得了空再来也成啊。”
顾以宁说好,起身下了车,在马车下伸出了手将她接下来。
“这里是新地方,也不知可能睡好……”他思忖着,语气里带了若有似无的忧虑,“倘或睡不好……”
他话音未落,烟雨已然拍了拍怀里的布老虎,“有它有娘亲在,我就能睡好。”
可爱的女孩子促狭一笑,向着顾以宁眨眨眼睛,“倒是您,辗转反侧可怎么办呀?”
顾以宁不由地一笑,好看的眉眼温和着,“为何?”
烟雨左右瞧了瞧,打量着周遭没人,踮起了脚,一手护在了小舅舅的耳侧,同他咬耳朵。
“我头一次跟您不在一个府上睡觉,您一定会不自在的。”
她的声音轻轻,打着旋儿地往顾以宁的耳朵里钻,他眼睛的笑意愈深,垂下眼睫应景似的叹了一口气。
烟雨就为他出主意,“您呀,不是可以摸枕头角角么?摸着摸着就能睡好了。”
这样孩子气的话由烟雨的口中说出来,又令他心软几分。
顾以宁失笑,点点头说好。
小姑娘依依不舍的,悄悄话说个不停,顾以宁笑着揉揉她的发,叮嘱了几句。
“老宅里的一切事宜皆由你娘亲做主,不必拘谨,只当自己的住所。”
烟雨乖巧地应了一声,抬腿迈进了台阶,回头一望,小舅舅正负手目送着她,那长身玉立的模样,真如谪仙一般出尘。
她又不舍起来,扒在门边向他招了招手,要顾以宁过来。
顾以宁会意近前,小姑娘可可爱爱地面庞只露了一半儿,极小声同他说道:“您瞧我,今日梳了元宝啾啾,像不像一只角?”
她见小舅舅嗯了一声,便把头低下来,拿元宝啾啾碰了碰顾以宁的手,“往后您若失眠了,我就将我的角借给您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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