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沈飞云说过多次这样的话,惟有这次触动最深。
在青州时,他听过;在皇宫里,他听过;在这落英阁中,他又听见。
可以往多少有些天真,彼时沈飞云不谙世事,是将一片赤子之心捧到他眼前,他动心却无可奈何。
境遇不同,他是早一脚踏进淤泥地里的人,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听了也只能将话搁在空中,当镜花水月来看待。
而现在沈飞云不再干净无邪,正为他出谋划策,不是站在高地上拉扯他,而是真真切切陪他陷了进来,相拥着说要一道爬上去离开。
苏浪没有这样恨过,恨自己不是简亦善。
你去拉拢圣火教,有用。沈飞云的语气不容置疑,扬州势力虽大,却远,且兵力远不及简亦尘,你真得了那位置,有遗旨作证也不足够,简亦尘绝对会反。
简亦尘倚重施红英,兖州反叛我猜不过这几日间的事,父亲一部分兵力镇守冀州,再分出去平定兖州,那长安就落入简亦尘手中。
苏浪听懂一半,问:这与圣火教有何干系?
用圣火教去牵制兖州,父亲便可与简亦尘全力一战,只要在这个时间内,你坐上皇位,也就尘埃落定。沈飞云闭上双眼,十分疲乏。
他冷冷道:皇帝自知寿数将近,筹划几个月,召各州牧进京,想要罢州郡武备,就是为下任开路。他一死,直接用守孝这一理由来扣下州牧,群龙无首,剩下的人马只需慢慢收服,一年半载局势即可安稳。
说到这里,沈飞云亲了亲苏浪,问:你猜,皇帝如今中意的人是谁?废太子简亦恪,屠戮母族以讨他欢心的胡奴,还是你简亦善呢?
猜不中。苏浪紧紧搂住沈飞云。
前途未卜,不过再无退路。
以上所有猜测,都是基于传位简亦善,若前提不成立,沈照一准恭迎简亦尘回京即位。
这一场豪赌,胜过金钩赌坊以往任何。
第78章
翌日,沈飞云又被苏浪吵醒,这一次他重新入睡,到日上三竿才慢悠悠从床上爬起。
他学乖,直接坐在方桌上,也懒得再搬动,三碗热粥下肚,浑身舒坦。
高月远远瞥见他,想要坐过来,却被大哥和二姐拉住。
沈飞云忘了昨日的不愉快,抬手和他们热情招呼:一日之计在于晨,能在清晨见到你们,接下来一日都会愉快。
早!高月又扬起那朝气蓬勃的笑颜,也热情地挥手。
而他的二姐高妍依旧目光游移,只冲沈飞云点点头,并不热络,可若说态度冷淡,看来也不像。
大哥高轩不为所动,即便经过两日,明白沈飞云很有些本领,是他们所不及的,却仍旧高高在上的样子,十分冷淡,连招呼也不打,权当没瞧见,自顾自喝粥吃菜。
沈飞云见惯了笑脸与冷脸,因此并不放在心上,将碗筷搁在后厨,伸了个懒腰,休息两刻钟,便朝外走去。
没等他的屁股从板凳上挪开,一个身着褐色棉袄的男人从外面跑了进来。
男人生得五大三粗,极稳健持重的长相,此刻却冒冒失失,手舞足蹈,叫嚷得满客楼都能听到。
报!简亦善被册封为贤王,封地就在临河街道。
此言一出,顿时哗然一片。
临河街道那里有座空置多年的豪宅,不是都在传,这是圣上给征西将军准备的吗?
众所周知,太子在两年前被废,如今还幽^禁在冷宫中,听说是当初准备篡位,圣上身体不好就是为他所害,所以废太子绝无可能登基。
圣上册封陈王世子,难道是准备
施红英闻言,跑到楼下,问:当真?
不等男人回答,很快外面又陆陆续续走进一些人,也都和男人一个说辞,面色激动,看来做不得假。
一个人如此说,还有可能当噱头博眼球,十多个不同门派的人异口同声,只可能事实如此。
施红英脸色变了又变,抬手召来骆湖,拉着人离开客楼,向主楼走去,不知要吩咐手下什么事。
沈飞云不觉得热闹,只觉得吵闹,满腹心事地离开。
他现在只想好好练武,活络筋骨,毕竟再过一两个月,武林大会也要开始,他既然答应施红英出战,也不想输给他人出丑。
是得好好练功,将往日的基本功捡起来。
落英阁有个演武场,只是那里人多眼杂,沈飞云并不想将自己的武功招数叫人看去钻研,于是款步走到树林中。
雪在昨夜停下,可积雪满地,在这样的场景中沉住气绝非易事。
好在沈飞云自幼受的训练严苛至极,雪中练武不过小事一桩。
他来的路上运起飞云诀,可一想到在雪中漫步,又换做了踏雪无痕,顾名思义,他走了一路,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他接连练了几套功夫,刚想继续,便远远听得踩踏的声音,于是收起气息飞上枝头。
只见骆湖骑着马,整个人弯腰,行得飞快,像是迫不及待地赶往别处,想来是去完成施红英的吩咐。
沈飞云来不及多想,趁着对方飞驰而过之际,轻飘飘落下,一个手刀砍在骆湖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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