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煞费苦心,只为了博女儿一笑。
沈飞云已忍不住有些感动。
他看向吴湘夫妇,这二人却好似铁石心肠,并不认为这番壮举值得牵动心神,更别提因此动容。
这样的情境下,沈飞云自然不便插手,甚至还有些尴尬,后悔没有早早离去,坐在这里简直多余。
湘女,这是给你的。湖水老人将鸟笼推了过去,小时候我踩死了你一只麻雀,气得你好几个月都没理我,后来我就好久见不到你一次。
听见这句话,沈飞云才明白。
湖水老人并不是平白无故抓了这竹上青鸣雀,而是为了弥补十多年前犯下的错事。
踩死一只麻雀,如今用再珍贵没有的竹上青鸣雀,献宝一般奉上,可吴湘却并不领情。
我都忘了,你何苦提醒我,叫我又想了起来。吴湘冷冷道。
她微微停顿一下,继续:很多事我都忘了,最好都埋在深不见底、暗无天日的地方,再不要想起来。可你一出现在我面前,往日腐朽的气味又飘了过来,我只觉厌恶。
湖水老人眼泛泪光,可怜地叫了一声:湘女
你离我远远的,就是对我最好的关照。吴湘撇开头,不去看湖水老人。
湘女!湖水老人几乎要哭出来,你再看看这个,这些全都给你,你看看
他抬起右手,将盒子放在桌上,打开盒子,里面是厚厚的银票。
沈飞云忍不住瞟了一眼,都是一百两的面值,看来有成百上千张,这些银票加起来没有几十万两,也有几万,足够寻常人用上几辈子。
湖水老人又说:我在长安置办了一家庄园,宅子也以前那栋还要大。湘女,你有空就回来看看湘女
吴湘将面前的东西推开,皱眉道:你去问姆妈,她要是同意,我过年的时候就去看看你;她若是不同意,我们以后就不要往来。
沈飞云心中暗笑,吴湘口中的姆妈就是涵娘。
以涵娘的脾气,但凡湖水老人敢开头,她就能一鞭子打上去,不赶人就算好,怎么可能同意。
湖水老人费了这么大的劲,估计早就找过涵娘,吃了瘪,才想着来讨好湘女。
沈飞云叹了一口长气,直接端起餐盘离开,往众人聚集的方桌上走。
走到一半,嘭的一声巨响。
一个红衣男子从楼上坠落,恰恰好跌在他面前,扬起一阵灰尘。
随之而来的是泼辣的叫骂:他妈的,你们算什么狗东西,也敢来威胁姑奶奶,当我好欺负呢?
沈飞云笑了起来,这是施红英的声音。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美艳女子,手中握着一杆铁枪,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
嗒嗒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闫肆急促地跑下楼,目不斜视地走到沈飞云身前,一把扶起地上的圣火教徒。
施红英!闫肆转身,仰头看向二楼,你欺人太甚!我们圣火教虽不如以往,但也不任由人欺凌,你这么做,简直骑在我们头上撒野!
沈飞云款步绕过这一群人,走到方桌前,缓缓放下手中的餐盘。
他抽出怀中的丝帕,气定神闲地擦了擦嘴,而后将丝帕搁在餐盘里,笑吟吟转身,看起热闹来。
施红英已和闫肆骂作一团。
施红英在市井中游走多年,什么话难听,她拣着什么话招呼,又骂得极富技巧,不一会儿引得哄堂大笑。
你的爪牙对我不客气,手脚不干不净,我打了他,你还怪我欺人太甚,说得好像我是什么欺凌弱小的恶霸一样。我看他就是皮痒欠的,我只是打他一顿,还便宜了他。
你要是认为我做得不好,我这就改,把后院的公狗拉出来,和他配个种。再不然,我这就送他上西天,他死在我地盘上,我自然要尽地主之谊,每逢清明时节,必然为他扫墓上香。
说话间,施红英抬起左脚,踩在低矮杆子上,手肘撑着栏杆托腮,在美艳成熟的面貌中,硬生生挤出一丝天真纯善。
只是她右手紧握铁枪,严阵以待,绝不放松。
二楼的栏杆里插了许多铁枪,颇有些警示的意味,告诉这堂下乌泱泱一片人不要在惹是生非,至少绝不要在落英阁动手。
闫肆忍了忍,冷笑一声,语焉不详,反唇相讥道:
你如今靠着上头,作威作福。我们圣火教式微,你就以为可以将我们踩在脚下。风水轮流转,保不齐你以后也有求我们的时候。我劝你凡事有一手,好有个退路,别把话说得太死。
哟,凡事留一手?施红英笑着摇头,我最喜欢留退路,免得像你们这样冒进,死无葬身之地。可我绝不在你们这等人身上留一手,对于圣火教,我向来把事做绝。
我并非趁你们没落,这才痛打落水狗。在莫无涯活着的时候,我也没留情面。我深知这梁子结得大,你们来求我办事,我不会应允,只因你们恨我恨得要死。
她略一停顿,笃定道:我们之间只有血海深仇,没有利益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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