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浪心中泛起说不出的滋味,他平生从未体会过这般奇异而复杂的情感,只好统统归咎于情蛊作祟。
于是他转了个身,背对着沈飞云。
沈飞云听到苏浪心跳骤急,不知自己又做了什么事情,好端端惹得苏浪如此。
不管了,睡觉最大。
沈飞云躺平,闭上眼睛。
半刻后,他又睁大双眼,瞪着床顶的纱幔。
怎么办,他竟然在这般疲惫的状态下,失眠了。
第16章
沈飞云和苏浪两人都不是能够毫无顾忌就能昏昏大睡的人,即便在睡眠之中,两人也保持了相当的警惕。
等到日头西斜,屋外有咿呀歌声传来,沈飞云才算勉勉强强睡了个够,将昨日奔波劳碌的疲惫一扫而空。
至于苏浪,他比沈飞云更加劳碌,此刻还呼吸平顺,双目紧闭,俨然尚未苏醒的样子。
子母蛊天生感应,苏浪不自觉地向沈飞云靠拢,半张脸搁在沈飞云左肩之上。
沈飞云侧头,只见苏浪乌黑的发丝正缠绕在自己的颈肩,他忽然觉得有一丝微痒。
沈飞云没有立即起身,只沉静地端详了一会儿苏浪的头顶,无奈地笑笑。
睡梦中的苏浪还真是人畜无害,能见到这样的场景,也算不枉他花费这么大的精力。说是对他百般防范,可到头来还不是乖乖枕在他肩上?
沈飞云十分满足地自我安慰一番,而后小心翼翼地起身。
他先是伸手拨开苏浪的发丝,几绺压弯了的卷发滑下他的指尖,又像是留恋,又像是无情;接着,他用温暖的右掌托起苏浪的脑袋,柔缓地搁在枕头上。
做完这些,沈飞云才施施然撑着手肘起床。
他信手取过衣架上挂的藏青长袍,掸平并不明显的细微皱着,而后慢条斯理地穿上。
你醒了。沈飞云整理着衣带,头也不回道,语气半是询问、半是肯定。
苏浪弯其胳膊,枕在自己的臂弯处,并不作答,只静静地观赏沈飞云穿衣。
沈飞云的双手修长干净,一点不像习武之人的手,是那种没有一点茧子、过分干净的手。
这是一双适合把扇、执子、端酒、握笔的手。苏浪心想,就是这双手抚过他的眉眼、拨动过他的头发。
沈飞云转身的瞬间,双手正系了一个繁复漂亮的结。昏黄的余光落在藏青的衣袍之上,浅色的云纹衬得他格外雅致。
苏浪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熨帖。
眼前这个看似慵懒散漫、胡言乱语,且不知底细来路的生人,竟然给了自己难得的安全感。
苏浪反应过来的时候,微微皱眉,将自己心中的情感归咎于蛊毒。
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
苏浪淡淡道:漠北一点金要怎么解?
沈飞云从衣架上取过绛红外袍,搁在床边。他双手撑着床沿,笑了笑:不急,总归会给你解开的,这个急也没用。你先穿好衣服,我带你出去听曲儿。
苏浪抿唇不语,侧着起身,一把拉过床边的外袍。
他讨厌沈飞云这幅语焉不详的样子。
苏浪讨厌沈飞云的时候,又不会觉得子蛊在作祟了,只觉得沈飞云这个人自有讨人厌的地方,自己合该与他不对付。
沈飞云漫不经心地问:你真的要顶着陆月染的脸出去吗?
苏浪抬眸扫了一眼沈飞云,伸手将对方推开,坐在床边低头穿鞋。
顶着别人的脸行事,总归不是正道。沈飞云伸出右手,手指温柔地搭在苏浪头上,你为什么不愿意用自己的脸见我呢?
苏浪冷笑一声,懒得打落沈飞云的手,任由对方将自己头顶打结的头发捋顺。
等穿好鞋,他抬头,冲沈飞云柔和一笑,用陆月染的嗓音细声问:怎么,这青州第一美人的脸入不了沈大侠的眼?
苏浪眼角一挑的风情,真是将陆月染这张脸用到了极致,可沈飞云只觉得好笑。
各花入各眼,沈飞云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就算长成丑八怪,我也觉得顺眼;陆月染长得再讨人欢喜,我也瞧着难受。
苏浪闻言,一时间说不出话,只好低头整理斜披的绛袍。
我来。沈飞云拉过衣襟压平,再用那双苏浪细细打量过的手,熟稔地将衣带收拢系好。
苏浪握住沈飞云的手,低头说了声不必,却没有用力推开,最后还是沈飞云完成了一切。
走吗?沈飞云伸出右掌,摊在苏浪眼前,想要拉对方起来。
苏浪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拍落沈飞云的手。
沈飞云大笑出声,瞧着苏浪明显不耐烦的样子,故意说反话逗趣:不用害羞,我们是同患蛊毒的情谊,你大可放肆一些,握个手算不得什么。
苏浪冷笑一声,霍然起身,伸手揽过沈飞云的腰,将人贴在自己身前。
的确,握个手不算什么,更过分的我也不害羞。说着,凑上前去,温热的呼吸落在沈飞云脸颊上。
沈飞云笑盈盈地注视苏浪,等待对方下一步动作,丝毫不露怯。
苏浪微微侧脸,双唇擦过沈飞云的面颊,一眨眼,细密浓长的睫毛刷在沈飞云耳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