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擎冬这话说得极重,是把沈飞云当做救命稻草,言语间又暗含沈飞云武功高强之意。
沈飞云耸耸肩,颇感无奈。
就是再抬高他,他也不见得多高兴。只因他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替朋友排忧解难,见不得陆擎冬要他办事,却还诸多隐瞒。
我这次叫沈兄去圣火坛,不过是探探底细,也没想能一次救出阿七。陆擎冬说着话,快步跟上前面抬担子的几人。
沈飞云点点头,算是认可陆擎冬所言。
陆擎冬的确只是做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让他去把宿雨峰的地形,以及圣火坛的人手布置打探清楚。
沈飞云轻功极妙,要想不被别人发现,归来后绘出圣坛的地图,倒也不算很难的事情。
陆擎冬神情凝重,语气也是少有的低落:所以沈兄此行,并没有在圣火教附近看到阿七,所以才会问我阿七在哪里,对吗?
也不是,我倒是见到一人,可是很难说我见到人是不是陆月染。沈飞云微微皱眉,我三日前所见之人,与陆月染别无二致,可我总觉得有些出入,疑心那人是你派去的易容高手。因为何祐在寻找陆月染,我便以为他本人已经安然无恙地回到醉春楼里。
阿七没有回来。陆擎冬笃定道。
两人说话并不算快,到这里,双方才明白彼此的意思,于是很快陷入静默之中。
醉春楼最外的石墙有十多丈,石墙后是一条林荫大道,行过了几十丈,是一条岔路。
沈飞云站在岔路口,缓缓地停了下来。
他一面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虽然陆月染并未回到醉春楼,但他见到的人绝对不是陆月染。
另一面,沈飞云又有一点小小的隐忧。
他当初来到宿雨峰下,穿过重重守卫,想要去探探圣坛,就见到何祐急冲冲地带领一帮人下山。他出于好奇便跟随其后,不料竟然在沧浪峰下,见到了陆月染。
沈飞云忧心,他看到不是陆月染本人,那陆月染可以说是下落不明了。对方是安然无恙呢,还是遭遇不测呢?
以及,假扮陆月染的人又是谁?
沈飞云担心的,也正是陆擎冬所忧虑的。
林荫大道已经走到尽头。
直走还是一条大道,不过两边栽植的不是扶疏的古木,而是低矮的箬竹。
往左沿着珍奇的草木花卉,是陆家人的内院;往右行,就会穿过嶙峋山石、小桥流水和舞榭亭台。
人总是会有变化的,有些许出入也在所难免陆擎冬轻声说,脚步减缓,除了家丁,还有沈兄你,我并没有再派人去圣火教,更不可能有什么精通易容的高手。沈兄见到的人应当就是阿七本人了。
沈飞云闻言,只好回答一句正是如此,又重新跟了上去。
说话间,众人已经走过分岔路口,直行往后山去。
两刻之后,沈飞云走到一处断崖。
放眼望去,对崖瀑布水花飞溅,雾气氤氲,脚下云烟缭绕,但闻流水轰鸣。
这便是疏桐瀑布。清水飞流而下,在疏桐两峰之下砸出一个幽潭。而在疏桐峰下不远处,又有一条东南而去的沧水河。潭水溢出时,就会没入长河。
两峰断壁,由两条玄铁链相连通行。
抗担的四人稳稳当当,两两行走在铁链之上,很快消失在朦胧雾气里。
沈飞云不紧不慢,缀随其后,与陆擎冬并肩而行。等到了对崖,他才发现此间别有风景。
巨大的水帘下,竟然置了两道巧夺天工的石洞,也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竟然办到这般不可思议的事。
铁链通往石洞,洞中漆黑一片。
前方的四人往左边的石洞中去,沈飞云也就跟随其后。
我没有来过这里。沈飞云赞叹道。
陆擎冬沉默了一会儿,悄声道:但愿以后都不要再来,这里是灵堂。
陆擎冬的话在石洞中回响,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却在沈飞云心中留下了很长的痕迹。
他们也是葬在这里吗?沈飞云忽然低声问。
没有。陆擎冬怔了片刻,低下头躲避低矮的岩石,他们当初死得太惨烈,我们并未搬动尸首,只是原地埋葬罢了。
沈飞云弯腰,半晌,感慨道:葬在山水之间,这般钟灵毓秀之地,也算死得其所。
不多时,沈飞云适应了黑暗,已能够视物,心想:怎的忽然想起那对夫妇了
原来他问的这两人,是自小服侍他长大的下人,幼时沈飞云同他们最是亲近。
沈飞云八年前来醉春楼,与这夫妇两人同行。后来夫妇见财起意,竟然罔顾十年朝夕相伴的感情,准备杀死沈飞云。
而沈飞云吃了伴毒的饭菜,昏昏欲睡,要不是自小被师父喂过足够多的毒药,想来也就活不到今日了。
陆擎冬发现之后,悉心照料沈飞云,又为沈飞云及时解毒,这才无碍。
沈飞云很是感念陆擎冬,饶是他有再多弯弯绕绕,对待陆擎冬也很少说些半真半假的话,大多直来直往。
可惜那对夫妇失足,天黑没看清路,从后山逃跑跌落山崖。
沈飞云醒来后,察言观色,约莫知道是怎么一回儿事。可他的反应,却也不像被人欺瞒、下药的样子,一点不郁郁寡欢,反而只字不提,也不要别人同他再说,只是见人就笑着谈天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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