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死人就这点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阴皇这么说着,抬眸望向殿外,目光仿佛穿透了狱天峰上笼罩着的乌沉阴云,那阴云深处,一双似真似幻、无限威严的眼睛穿过虚空对上他,如同两头对峙的野兽。
闷沉的雷声自天际彼方翻滚起来,阴皇眼中悄然浮上一层模糊不定的惊异,低声喃喃:“这个小娃娃莫非是那个……凶星?”
这声音落下的同时,遥遥地传来此起彼伏的号角声,整个狱天峰终年飞舞的冥蝶都齐齐顿了顿,随后蓦然飞散,向狱天峰外四面八方飞散而去。
鬼后单薄的影子此时被薄淡的月光烙印在地面上,呢喃如呓语:“双界……开战了。”
……
沉闷的雷声在阴云中炸响,却迟迟未落,而是淅淅沥沥地渐渐落起雨来,从天空一路落在无幽鬼狱的常年染血的泥土中,落在半噙着一抹凶横笑意的青年面上。
“你是什么势力的人?!你若动老夫,龙雀台不会放过你!”
叶求狂一路踩过地上碎裂得分不明是哪个部位的尸块,走至那已濒死的龙雀台之人面前,抓起他的脑袋提至眼前,道:“那你就瞧清楚这张脸,是这张脸杀的人,到了九幽黄泉,也给我记得死死的。”
那修士到死都没能想明白为何他们数十假化神的修士是怎么被一个同阶的修士屠杀的。
叶求狂把那修士的尸首甩到一侧,一手掐住那脱窍妄图遁逃的元婴,待到在搜魂所得的记忆中看到他们谋夺过神渊古印,还派人通缉过越卿珑,眉梢一挑掐灭那元婴。
“叫你们欺负我弟和我弟媳。”
叶求狂想了想,没有对那残余尸体毁尸灭迹,而是来回走了走,看中了旁侧一株还没怎么损坏的大树,微微攒起灵力在那树上一按,那树上便多出了一道扭曲的破坏痕迹,远远看起来颇似一片云霓扫过的模糊痕迹。
做完这些,叶求狂便隐了气息,往狱天峰寻慕清仰去了。
一个时辰后,那适才与鬼后殿中谈判的龙雀台一行三人面色难看地看着满地残尸。
“谁敢!莫非是鬼后——”
“不,鬼狱本就是在这场战争中首当其冲,她没有理由拒绝八宗联合。”
那白须老者在残尸间转了一圈,沉吟片刻:“无一全尸,如此残忍确然是魔修手法,他们元婴无一遁逃,储物袋都已经搜刮殆尽。”
白须老者眼中存疑,扫视一圈后,目光蓦然转向一棵大树,那树上模糊不清地印着一道云霓纹印。
老者瞬间闪身上前,目光一凝,整个化神巅峰假渡劫的气息爆发:“是九阙天宫的人做的!伪装成魔修手段,怕是八宗筹谋已经被其所知。告知八宗布散于无幽鬼狱的所有二劫之下的驻守大能,一旦遇到九阙天宫之人,不惜任何代价,格杀勿论!”
……
慕清仰醒来时阴皇的意识已经处于了沉眠状态,其作为残魂的力量在慢慢自然分解消退,不过看起来要完全消亡还要相当一段时间。
他顿时坐起身警觉地四周看了看,空荡荡的一个大殿,再没有鬼后的身影,想必是指挥战争去了,这传说中的后宫中就只有一个……
一个长头发的秃驴。
此时那阔别已久的妖僧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见他醒来,一脸我佛慈悲地说道:“多日不见,小友还是单身呀。”
……出家人的基本慈悲呢?不过是长了头发的秃驴而已,你在炫耀什么?
慕清仰瞪着他:“苍桑在哪?”
容央笑意稍敛,静静地看了他片刻,仿佛打了禅机一样答道:“往生于过去与未来的夹缝之间。”
慕清仰眸光微垂,道:“你在暗示我你知道的关于他的,我所不知道的东西吗?”
“因为人死了很无趣,总想在能影响到活人的时候给人添点麻烦。”容央的笑意温和如旧,道:“苍桑的身份很有趣,并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存在。”
“你面前非常人,说吧。”
容央的眼中划过一道向往的异彩,道:“你当庆幸你生对了时代,这将是开天辟地以来最为雄奇的一场局。而你有幸目睹,对于枭雄之辈而言,这是远超生命所能带来的意义。”
在慕清仰疑惑的目光下,容央徐徐取下颈上佛珠,放在地上,各捻住当中离得最远的两枚佛珠。
“这两枚菩提子,一个代表现在的苍桑,一个代表未来的苍桑。”
“现在的苍桑脾气古怪,半人血统,故有人性,静察世事。”
“未来的苍桑对人间完全失望,厌恶人类,相信毁灭中才能诞生圣洁。”
“就好比人不会察觉未来的事,也就不会和未来的自己发生冲突。而苍桑相反,他拥有他的一生中从开始到终结……不,到永恒的所有记忆。而当他和未来某一个阶段的自己意见相左——”
容央发力一扯,整条佛珠链蓦然散开,佛珠四溅出一片乱声,四下滚落。
“他们在未来某个时间中会爆发争斗,未来的苍桑只会比现在的苍桑强大,而现在的苍桑开始动手选择棋盘与棋子,他们彼此相互猜测演绎自己的想法,而我们作为死后根本不可能影响世间的人,成为了未来的苍桑所看不到的棋子。”
慕清仰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呆怔中,待到冷静下来,他才徐徐问道:“苍桑如果失败,他会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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