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后,成为了整个无尽天荒最有权势的女人。
——荒原上我看到了一个僧人,不同于别人看我的或是厌恶,或是贪婪的目光,他看着我的眼神……很悲伤。
——随后我停下来听着他的梵呗,静谧安然,却依旧很悲伤。
——佛悯众生,可悲伤并不应当是佛的情绪,它……独属于人。
“梵音佛界的佛者,你来渡我么?”
黑沉沉的大殿中,鬼后身后的冥蝶环绕在清圣的佛者身旁,她俯身将灯花一一挑亮,回身,抱膝坐在他旁侧,歪过面颊,一双清媚的眸子里幽然倒映出佛者的身影。
佛者报以淡淡的笑意:“是你来渡我。”
“从无人能在我面前说谎。”鬼后倾身过来,掩在黑纱下的肌肤白皙得不似活人,若隐若现出曼妙的弧度。她低哑惑人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我不喜欢他人的眼里有我的同时,想的却是其他人。”
“抱歉。”佛者依然是那副清圣的仪态,眸中越发透露出一种追忆的神色,使得这句抱歉越发证实了鬼后的说法。
“你在羞辱我吗?中域的人派不出心志坚定的人,竟找了个佛修。”鬼后微微拉开了距离,镂空的纱袖掩住半边面颊,轻声细语:“你想要什么,让鬼狱放弃抵抗,还是……我呢?”
引诱的话语如同千丝万缕的缠,在撞入佛者的眼底时化作越发让她困惑不解的悲伤。
她自然是世上的男儿都想要的人,得到了她,便坐拥了权势与美人,人们所追求的,无非是欲,便是最骄傲的天宫主尊,也曾为她侧目。她并不是挂念这个僧人的无心,而是分明有意,却如斯悲伤。
鬼后将脸颊放在膝上,曼声道:“我用了百年来杀死我的夫君,用十年征服了这里所有的男人,用我生命的最后几天,来作那祸国的红颜……这样的一生,你觉得可好?”
佛者避而不谈,道:“若有来生,你还愿意这样渡完一生吗?”
“我的夫君夺走了我的喜怒哀乐,将我的美丽冻结在了那一刻……尽管我、我已经太老了。”鬼后看着自己的双手,不难想象是一双如何脂玉生香的手,她却如同看出了这皮下的枯朽。
……七魄不全,寿元已尽。
容央并不是看不出这位鬼后的真容,迟暮的真相掩盖在绝美的外表之下,而那面上的蝶纹悄然与记忆深处的无盐女重合,眼中的缱绻如云雾时浓时淡。
“至美或是至丑,为什么都是一种罪过……”容央轻声叹道,温淡的眼眸倒映出鬼后木然的神情:“至美的你,得到了不朽的容颜,失去了感情;至丑的你,失去了容颜,我本想守住你的感情,却连你的性命也守不住。”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若你没有来世可期盼,你可愿意与我同沦无间?”
鬼后的眸光倏然冷下来,站起身朝殿外走去。
“伪佛,你僭越了。”
容央闭上了眼,喃喃道:“我哪里是伪佛……分明是为你堕了魔障,不愿解脱。”
……
“……本皇当年发现璇瑰后,她已经垂垂迟暮,本皇便在按暗处瞧了她一日之久,而后便掠了她来,助她恢复年轻时令月光失色的容颜,代价是她永远失去了喜怒哀乐,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对本皇将她变作华美木偶的恨意。”
慕清仰这才认识到这位阴皇到底是个魔修,喜欢什么就会不择手段地去要,将他喜欢的东西永远保留在他最欣赏的状态,而他前两任道侣,只怕也是这么死去的。
只是此时慕清仰的正义感并没有时间那么高涨,对一个死去的残魂这样的做法也只能冷嘲热讽一句恶有恶报,便细细分析起鬼后这条线索。
“鬼后掌控鬼狱三魔将座下九百万魔修,我若是九阙天宫一方,势必在开战之前对她动手,再挑拨三魔将内斗,伺机拉拢其中一个。适才鬼后虽然看似无恙,但是气息隐隐不稳,是否在外中伏后脱困……鬼后带走了容央,容央出现是巧合吗,他没有和苍桑在一起,苍桑又去了哪里?”
慕清仰自从经历过双王印加身、聆苍转、阴皇入脑一系列事情,人格隐隐有些分裂的迹象,同时心思转得非常快,只在偶尔思及苍桑的时候眸中情绪才会安宁下来。
阴皇依然在长吁短叹:“当然你心尖尖上的那人也不差,但本皇的璇瑰是世间不容之美,若非她自己坐化,世间怕是无人舍得杀她,设伏之论大可不必。”
相对而言,叶求狂简直是渣男中的小天使。
“别提你那扭曲的至美论调,”慕清仰刚嫌恶了一句,脑中就有什么电光火石般的东西闪过,愣了一瞬,道:“你刚刚说世间无人可杀鬼后?”
“怎么?”
慕清仰飞快地就地在沙地上划出几个人名——
本是世间无人可杀,拥有绝对防御的炎兽王印的天祭王,死在叶求狂手里;本是世间无人舍得杀的鬼后,偏偏面带和夭夭的一样的面纹胎记……只怕这鬼后同样也要死在苍桑召回的死人手里。
苍桑的一切行为都很违和,是一种在刻意制造世间的悖论一样的违和感……就像是在加速未来。天祭王不死,鬼后不死,他们代表的两大势力也尚能与天宫僵持一段时日,如此一来九阙天宫统一步伐加快,这对苍桑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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