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烈昀呼吸一窒,冷哼道:“若非师承儒尊,少尊怎敢在因区区碾平凡人之事诛杀前碎云宫宫主?不过是一城凡俗,偏生要纾尊降贵去做那凡人的仆役,还说什么不取得此城之人原谅,绝不归宫,真是丢了我天宫的脸面……”
邢师暗叹一声,破云三宫大长老的孙儿虽说资质过人,但轮起谋略智慧,却是差强人意。六十年前,风城本是碎云宫一处小小的供奉奴役之地,一城数千人,被第四碎云宫宫主以疗伤为由抽去了九百人生气,一度为之死城。而少尊初为第一储君,巡查到此事,不畏争议,毅然诛杀堂堂第四宫宫主平那余下一百残民之愤,更愿舍身助风城重建,发愿一日得不到全部残民谅解,一日便为仆从。
此离经叛道之行甚至引起了上三宫震怒,一度以废诸位胁令其归宫自省,他却秉持心志,定要从心而为。
邢师自是经历过那段沸沸扬扬的废储风波,但十年后,南蛮十六国言天宫第一储位都愿意善待区区数百残民,他们更愿意与天宫止兵修好,只要天宫不废第一储君,愿尊九阙天宫为王。
虽然听起来在利益交错的国战征伐中是挺可笑的借口,但此举却博得了上三宫的赞誉,赞少尊有仁君之质,能得万民人望。
可哪怕是稍有脑子的人也不会像他一般废了六十载修为只做凡人。
邢师暗暗揣测少尊如今的修为,若是爆发冲突,他是否能与之匹敌……毕竟这位少尊纵然荒唐,六十年前便是碾压一宫之主的实力。
“邢师不必多想,昀儿听闻那夷狄之子不仅身怀储位印,如今更是同时掌握那天祭国两大太古神印,虽比不得神渊古印无限灵力之奇效,却也有其独到之处。”烈昀嘴角露出一丝势在必得的笑意,“他若龟缩北疆也罢,如今既已在中域地界,我等更是赶在平三宫之人动手之前,这岂不是昀儿的机缘?”
那昳丽妇人含笑点头道:“昀儿说得有理,若是掌握两大古印之力,说不定下次九宫竞逐,昀儿便能一举击败萧翊那小儿,再与秋少主一道,问鼎少尊之位也是指日可待。”
邢师思考片刻,点点头,一边写下一道玉符拜帖送入风城之内,一边说道:“我自是知晓你们的筹谋,未必不可。但这既然是少尊的逆鳞之地,云霄六宫需得执礼以待,待我与少尊交涉一二,那九储一出,你等立时将其击杀。”
烈昀虽有不忿,想到了少尊背后站着的毕竟是上三宫,却也不得不忍下。
那拜帖进入风城后,良久没有反应,烈昀瞧着那城中那来来往往的低阶修士甚是碍眼,烦躁之下,冷笑道:“少尊既然如是繁忙,那我在此练些术法打发时间好了。”
说着,不待邢师制止,烈昀浑身燃起赤黄火焰,一路俯冲下来,落地之时,赤色火焰如同一圈狂烈的暴风一般席卷开去,一个练气小修士脸色一白,正要跨进风城之中躲避,身子被一阵诡异吸力一扯,神行倒飞而去,瞬时落入那风焰漩涡当中化为灰烬。
那风焰范围虽大,却分毫未影响到风城之内,但风城之内的一些低阶练气筑基之流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乱,一些来不及入城的修士便被那不断扩大的风焰之旋卷入其中。
一片尖声中,忽然城门洞开,一条银白色匹练冲出,瞬息被卷入风旋之中,却路数不乱,一震之下,一头排开三道银亮刃尖,直刺烈昀脖颈。
烈昀顿感一阵寒意,浑身灵力一动,火焰卷至身后,瞬间结成一道火甲,那银刃落在火甲上瞬间爆出刺耳交集之声,火花四溅之下,烈昀右手甩出一口虎头三叉戟,与那匹练飞速交击两招,虽然稍稍让那匹练灵光暗淡两分,自己的衣襟同时也被割破。
烈昀面孔有点扭曲,眉角一跳,凶狠道:“练霄宫孤雁老的至宝……雪绡练?”
意外之下,黄沙弥漫中略见得雪绡练的主人是个窈窕少女的身影,待到少女走出风城大门,见了这阵仗,眼睛扫见云车之上脸色不善的邢师时顿了顿,挑眉道:“风城之外肆意屠杀自由修士,诸位平三宫的前辈竟也坐视后辈挑衅少尊封邑?”
邢师一瞧见这姑娘,心中再次暗叹……今天是什么日子,天宫两大麻烦,少尊的封邑,越家的女人一并惹了。
邢师再一看烈昀,此子眯着眼看着越卿珑,越看眼底的兴趣越是浓厚,他心道不好,咳嗽一声抓回了烈昀,肃然道:“你可是孤雁老首徒?”
越卿珑这才想起了自己拿了神渊古印之事怕是瞒不住,不过对比而言,显然是天宫少尊这边的腿比较粗,毅然决定对之出言不逊表明立场:“邢长老主平三宫律罚,卿珑再怎么出格也是练霄宫之人,不劳邢长老出手教训。”
见到越卿珑脸上就差没写着飞扬跋扈四个字,邢师冷哼一声目露阴鸷:“那今日便让你看看本长老有没有这个资格教训于你!”
邢师话出同时,来自化神大圆满的气息陡然爆发,方圆之内仿佛尘沙莫敢动,沉沉神识压力如同万钧雷霆一般像越卿珑一碾而去。
然而未待越卿珑退后,她面前忽然伸来一卷泛黄书简,那化神修士的强大神识陡然一凝,随后如风破浓云一般蓦然散去,化作无形。
“咳……咳。”在邢师缩小的瞳孔中,倒影出一个年轻的书生身影,他用袖子扇了扇周围腾起的沙尘,眉眼温和地望向空中的邢师:“邢长老一别经年,怎的脾性暴躁了许多,何必难为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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