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来的相处,他们越了解顾十九,便越发喜爱他。
顾十九心胸宽广,从不与人交恶,即使别人冷眼待他,他也不会心存怨恨,简直和他原本的身份大相径庭。
若哪一天有人说顾十九做了坏事,他们绝对是第一个不信的,开玩笑,这世上就没有比顾十九还要善良可爱的魔物了。
顾十九掏出手中黯淡无光的银铃,摇头道:“我感知不到师尊的气息,他已经许久没有跟我说过话了。”
之前顾十九还能联系到晏离舟,和晏离舟说会话,某天晏离舟突然消失无踪,再没了回信,他每日摸着银铃,对着它喃喃自语,可再也听不到师尊的声音。
曾有传言,半年前,有人在北苍山附近见过一名白衣少年,因着他相貌英俊,才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那少年进了北苍山后再也没有出来过,很多人说,北苍山地势凶险,且常年积雪,厚雪下是深不可测的冰层,这身材瘦弱的少年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过不久又有传言,少年进山七天后天降异象,山脚下的农户们都看到一条白龙盘旋在北苍山的云端之上。
坊间的话本上编纂了一些瞎话,那少年其实是入凡尘的泷月君。
北苍山上生长着能救人性命的衔月草,泷月君是为了他那重病的二徒弟以身涉险去采药呢。
顾十九知道话本的内容不可信,可他对人间的种种认知都来源于话本,他们传的一些事情也不全然都是假的,很多都是真的。
顾十九攥紧了银铃,委屈和郁气交杂盘结在胸口,他双眸微敛,将眼底的水光掩盖,不让人窥探出他眸底下的波涛汹涌。
师尊对他的大徒弟二徒弟这般好,可真叫人嫉妒呢。
为何师尊就不能看看他呢,他也是师尊的徒弟呀。
顾十九从未跟师兄们提过一件事。
每日深夜,他都会被拖入一个荒诞梦境中,他作为旁观者观看一人一鬼被翻红浪,好不快活。
那素来清冷矜贵的剑尊被红衣鬼王压在身下,种种香艳画面比勾栏院里的画本描绘的还要动人。
起初他是抗拒的,后来,他竟感觉不到一星半点的污秽,甚至想……
“十九,你脸怎么红了?”
顾十九被人从旖旎中唤醒,他吓了一跳,摸摸自己红得发烫的脸颊,逃难似的快速回答,“我、我没事。”
他咬了下唇,暗自懊恼。
没人知道,他已经坏了。
“我们不知道小师叔在里面是什么情况,受的又是什么苦,那鬼王到底想做什么?”
“他以为他本事大就能随意霸占别人家的小师叔了吗?”
“不管了,直接冲进去就行了。”
二楼拐角处响起脚步声,众人惊疑,他们将二楼都包了下来,小二怎么还放人上来?
楼梯处不见人的踪影,就在众人以为听错了时,顾十九面前猝然站了一个黑影。
那东西不等他们说话,便先道明来意。
“我可以帮你们给晏离舟传话。”
*
香气在暗中浮动,红衣鬼王与白衣剑尊遥遥对望,一人一鬼寂静无声,看似沉默的气氛下隐藏着诸多暗流。
无漾眼也未眨盯着晏离舟,他想从晏离舟的表情判断出晏离舟恢复了多少,可对方像一潭寂静的死水,光从表面完全窥探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等待太久,终是无漾耐不住沉默,率先开了口。
“阿离?”
晏离舟睫毛抖动,听到他的呼唤,微微垂着的眼皮猝然掀开,他瞳中布满迷茫,是无漾曾见过的模样,晏离舟被他夺了心智,什么都不清楚,全然依附他时的模样。
无漾眸色渐深,巨大的痛苦席卷胸口。
曾几何时,他从祁白茶手中夺过晏离舟,就是用这副模样日日将晏离舟养在身边,对他做出一些出格之事。
他不后悔,却在尝过晏离舟的甜头后,越发贪恋清醒时的晏离舟的美好。
那才是会笑会哭,有血有肉的晏离舟,是真心待他,宁愿为他奔赴千里以身涉险的晏离舟。
无漾这般想着,眼泪不知不觉洇湿了他整张脸庞。
晏离舟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他困惑了很久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是晏离舟,也是剑尊泷月君,他似乎在某处宫殿里遭受到心魔的伏击,重伤后被路过的鬼王无漾捡回魇山,他中间失忆了一场,又因去北苍山替无漾找回骸骨昏睡至今。
他待在苏澜生的梦境中时,从未想过他也能为一个人攀登北苍山,若在以往,他绝对是第一个哭着逃跑的。
昏迷期间,晏离舟的意识能窥探外界,半年来无漾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他都看在眼里。
那个娇气又能作,简直可以称得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鬼王竟然愿意亲自服侍他,这是晏离舟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无漾像是得了一个等身玩具的小孩,不假他人之手,替他清洗,梳发,穿衣……样样亲力亲为,无漾走到哪,势必都要抱着他。
众鬼都知道,鬼王大人对阿离大人情根深种,去哪都不肯放开他。
无漾爱在晴好时抱着他去山外踏青,夜深时宿在无漾亲自搭建的茅草屋的小榻上。
无漾最爱贴着他耳鬓厮磨,说着他清醒时绝对听不到的淫/词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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