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白茶从未涉足过情爱之事,从前虽对晏离舟有几分好感,也是年少时的懵懂心悸,那份幻想很快就被晏离舟一剑砍断。
他还没摸清这份燥热的原因,房门被人大力推开,霍擎抱着棉被进来,身后跟着几名端水弟子。
“师尊,您要的东西都拿来……”话没说完,视线被晏离舟床上的少年吸引。
这、这小子为何能上师尊的床榻!?
晏离舟闻声转头,就见一床棉被结结实实砸在了祁白茶身上,少年咬着唇,像在竭力忍痛。
晏离舟:“霍擎,你干嘛呢?”
“他、他发烧了,我想让他出出汗。”霍擎干巴解释,心虚全写在脸上。
霍擎突然发难,祁白茶放弃抵抗,在晏离舟看过来的瞬间,苍白小脸埋进了棉被里,他低头又抬头,小心翼翼瞅向晏离舟,将弱小无助表现得淋漓尽致。
晏离舟将化骨丹放回原位,淡淡扫了眼门口的弟子,吩咐道:“将水端过来。”
“是。”
“师尊,我来!”霍擎眼看晏离舟要亲自上手,急忙接过弟子手中的脸帕。
晏离舟没有拒绝,他从小娇生惯养,都是别人照顾他,让霍擎来总比让他来好,霍擎总不能比他还要笨手笨脚吧?
霍擎没收住力气,脸帕的水沾到了祁白茶的伤口,祁白茶额角一跳,扯住要离去的晏离舟的袖子。
“师尊,我疼。”如同小兽的嘤咛,炸得屋内众人沉默。
这声师尊喊得太过容易,祁白茶自己也愣了,他竟然下意识向晏离舟求助了?
这孩子怎么那么招人疼呢!
晏离舟满脸慈爱地扯过霍擎手上的脸帕,小心翼翼避开祁白茶脸上的伤口,替他擦拭闷出的细汗。
为了看得更仔细,晏离舟特意弯下腰,与祁白茶平视。
空气中只有晏离舟的气息,另一个人似乎忘了呼吸,琥珀色的瞳孔满是他的倒影,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内落针可闻,其他人皆屏住呼吸,惊讶于剑尊反常的举动。
晏离舟自幼习武,每根指头都带着薄茧,指腹无意蹭到祁白茶的脸颊,那感觉并不柔软,顺着脖颈往下,直钻入心脏,带起一片炙热的麻痒。
擦完汗后才能上药,晏离舟接过弟子递过来的伤药,笨拙地替祁白茶上药,动作慢了点,却比笨手笨脚的霍擎好了百倍。
晏离舟就在他眼前,近到只要他俯身,就能贴上那双薄唇,桃花眼里溢满对他的专注,纤长眼睫在上挑的眼尾处勾勒出了一笔细线。
无情人偏偏生了一双多情眼。
在欲/念作乱前,他企图转移视线,却落进了额间那撇朱红上,仿若泼墨山水间兀自盛放的寒梅,红得晃眼。
“还疼吗?”晏离舟的声音太过温柔,他低垂脑袋,轻轻摇头。
除了阿娘,还未有人对他这般细心。
晏离舟并不完美,他指节处密布着淡色伤疤,那是多年练武留下的伤痕。
祁白茶恍然回神。
现在的晏离舟太过温和,以至于让人忽略了,他是世人口中冷血无情的泷月君,他虽不修无情道,眼里却容不下一粒沙子,他少时便与朝歌一起斩妖诛邪,剑下妖魂没有数万,也有成千了。
他和晏离舟注定会有一场厮杀。
仇都没报,他不能自乱了阵脚。
第9章
午夜子时,更深露重。
晏离舟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窗外响起刀砍皮肉的声音,剑影流转,窗棂上溅满鲜血,腥臭味逐渐蔓延。
正是睡意最浓时,千山月倏然从锦被下窜出,惊扰了酣睡中的晏离舟,他五感敏锐,听到了窗外蛇类的嘶嘶声。
怎么又来了?
以千山月的本事,不可能干不过一条蛇,那就说明,这次不止一条。
越害怕越容易胡思乱想,晏离舟想起了曾经看过的蟒蛇电影,一幕幕画面清晰地在他脑海里呈现,他吓得抱紧了弱小无助的自己。
“我一点也不好吃,别来找我了好不好……”晏离舟蜷缩在角落碎碎念,一边念着不要有‘漏网之鱼’爬进来,一边没良心的思考,等会一定要把脏了的千山月赶下床。
战斗持续了一刻钟才消停,门外恢复寂静,晏离舟等了一会,猜想千山月应该都收拾完了,才颤颤巍巍从锦被中抬起头。
烛火如豆,床帐遮蔽了晏离舟的视线,一股黑雾从门缝钻入,如同黑蛇蜿蜒爬行。
晏离舟抬眼的瞬间,那股黑雾倏地缠住他的脚踝,尖叫声卡在喉咙里,他后背重重砸在地砖上,一瞬便被拖出数丈远。
千山月谨记晏离舟的嘱咐,仔仔细细清理完剑身才飞回来,未到门口它就感应到了妖物的气息。
“阿离!”
晏离舟通红眼眶,与聚成长蛇形态的黑雾扭打在一起,情急下,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手准确掐住长蛇的七寸,黑气形同有了生命,发出尖锐嘶鸣。
黑雾的尾端缠裹住晏离舟的身体,蛇头形状的浓雾将他笼罩,绞杀了半天,硬是没能伤他分毫。
晏离舟像是受了莫大惊吓,颧骨处,消褪的妖纹再次浮现,颜色比上次的还要浓烈,额上的红印发着微弱荧光。
他扑簌簌掉着眼泪,看到千山月的瞬间,他哭得更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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