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衣裳握紧小瓶子:“好。”她毫不犹豫地拔开木塞子,一仰头,把瓶子里的病毒一口气全倒进了嘴里。
薛旦忽然想起他没问卢卡斯这个病毒该服用多少——但是他估计卢卡斯也不清楚,毕竟周衣裳是历史上第一个干病毒的。
周衣裳喝完,皱起眉头看了看空瓶子,一扬手向后扔进草丛中,评价:“没啥味道,还不如白水好喝。”
薛旦笑她:“又不是让你品酒,喝个病毒还管好喝不好喝。”
周衣裳耸耸肩膀,调侃道:“做菜也讲究色香味俱全,病毒就不行?”
她这话说完,忽然眼神一凝,猛地弯腰剧咳。她蹒跚地撑上树干,双膝慢慢跪下,几乎要将内脏咳出来。
薛旦大步迈到她身边。
周衣裳还在不停歇地咳嗽,血滴从她的口中低落,染红了刚刚被口水浸湿的草尖。
薛旦心脏狂跳,几乎要忍不住把藏着的口服抗体掏出来了。
周衣裳从咳嗽中抽出空来,似乎觉得自己太狼狈,想开个玩笑:“这玩咳咳咳……呼……起效咳咳咳,咳咳咳真快——”
薛旦厉声道:“别说话了!”
周衣裳听话地不再叨叨,她的咳嗽势头逐渐地慢慢减缓,直到整个一小摊草叶都被血色染过,周衣裳才完全地停下咳嗽。
她坐起来,先是对着月亮恍惚地缓了缓神,然后才对薛旦摆摆手:“害,这不比潘多拉病毒好抗。”
薛旦摸摸地将手从口服抗体小瓶子上移开。
周衣裳发现了薛旦的这个小动作,盘着腿侧头望他,警惕道:“我跟你讲,你不是说这病毒最后不是死就是成神吗?所以中间不管出了什么问题,都不许给我喝抗体,听到没?做决定就得贯彻到底,我知道你对兄弟常常狠不下心——”
“别忘了小林妹子是怎么死的。”周衣裳提醒他,“有时候就需要狠心。”
薛旦刚想点头答应,就见周衣裳的瞳孔忽然像被死神撑大,一股鲜血从她的口中和鼻中涌出来。她睁着双眼,失去意识的身体渐渐无法支撑她的上身。
周衣裳慢慢地向后扑通一声摔进了草丛中。
作者有话说:
周衣裳(念长):真秃然。
29、欠揍
薛旦一个箭步滑到周衣裳身边,一手捞住她倒下的身躯,一手往她鼻下一探。还好,活着。薛旦长出……
薛旦一个箭步滑到周衣裳身边,一手捞住她倒下的身躯,一手往她鼻下一探。
还好,活着。薛旦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他把手掌往裤子上随意蹭了蹭,掀开外衣,抖出口服抗体,还没开木塞就下意识地就要往周衣裳的嘴边递。
玻璃瓶在周衣裳干裂的嘴唇下方毫无征兆地停下,木塞子上的刺棱毛戳着她略显苍白的唇纹。
你不要忘了小林妹子是怎么死的。
他忘不了。薛旦掌心的小瓶子像是有生命一样在微微颤抖,他忘不了小林妹子,就像他忘不了游杳。
那小瓶子不听话地不肯前进一寸,和薛旦在周衣裳涣散的瞳孔下对峙。
林中的月光被天上流浪的白布遮住眼睛,光明转移走它的视线,将薛旦独自留下。
他听到树干的深处有林兽深沉的呼吸声。它规律地震动着,让薛旦恍惚间几乎要握不住那只小瓶子。
他久久地维持着这个姿势,不知在等什么。很快,天边蔓延上一点殷红,树冠飘洒着晨曦,开始有鸟雀活动的细细簌簌抖动声。
薛旦瞪着周衣裳沾着泥土的脖颈。
卢卡斯应该已经和柳园园完成了谈判,宋昱关也该指挥着大迁徙往北走了很远,应该有很多厄洛海人躲过了一波波密集的铁潮。
他独自身处亚陵山系东边的深林中,远远地像是远离了一切纷争,连时间的流速都被拨快了。
薛旦不知道自己刚刚是睡了一觉,还是单纯地因为纠结而发呆。
他想,原来半个夜晚可以过得这么快。昨天夜里,他还在厄洛河上与康斯坦、宋昱关和卢卡斯打牌,可今晚的他已经历了无名山谷的复仇、汝棂县的覆灭、圣杯区的覆灭、被卢卡斯表白、宋昱关叛出厄洛教策动大迁徙。
原来和平的地方,也可以只在一片自欺欺人的树林中。
薛旦手中的周衣裳猛地痉挛,他的视线立马从她脖子上的泥土上移到她锋利的脸庞上。
她的瞳孔缓慢地回缩,对着微白的天色聚焦。周衣裳僵迟地眨眨眼,像个发条小人一样转动脖子,看向薛旦。
薛旦遮掩住自己的紧张,尽量平静道:“你感觉怎么样?”
周衣裳脸上没有一点波澜,她道:“我感觉很正常。”
薛旦微笑:“正常状况下的你不会是这种反应。”
出乎薛旦意料的,周衣裳赞同地点点头:“有道理。”
她从薛旦的手下直起上身,仰着脸庞,眯起眼睛看向天光,过了一会儿,她方才道:“我知道哪里不正常了。”
周衣裳转过头,那双感情充沛的黑眼珠冷静地看向薛旦:“我太平静了。”
她就这么继续说着,“感觉不到一丝情绪上的波动。也没有交流的欲望。”
薛旦心沉沉地往下坠去,他勉力做出完美的嗤笑:“得了,别吹了。”
他指指周衣裳昨晚咳出的干涸血迹,“别想着证据被销毁,我就忘了你昨晚那拉丝儿的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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