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芝编的话误打误撞与真相接近了八成,知道实情的孙娘子没有半分疑惑,只是不知乔芝是真大度还是假大方。
还未等孙娘子深想,又听乔芝一字一句悠悠说道。
“今日既见了两位妹妹,我就顺势将往后的打算说与妹妹们。二位都是世子院里的老人,往后不必晨昏定省,逢初一十五来正院请安即可。除此之外,与从前没什么不同。还望二位妹妹能和气共处,为世子开枝散叶。”说完后,乔芝又看向裴承赫,问道,“世子您看如何?”
她待人宽厚和气,立的规矩又松范,裴承赫能如何?自然无话可说。
见裴承赫默认,乔芝才看向两个妾室,问她们:“二位妹妹觉得如何?”
世子都没话说,两个妾室当然也不敢有异议,一同行礼道:“妾谨遵少夫人安排。”
乔芝满意地点点头,心道,只要少来她面前生事,随便她们如何歪缠裴承赫都行。
令众人心惊的正房夫人见小妾就这样风平浪静地结束了。
孙娘子和柳娘子胆战心惊地来,端着金钗盒子一头雾水地回。
从前她们两个各自为营,不常见面。见了乔芝后,却感觉彼此同为一体了。
二人对视了好几眼,最终还是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说话。
由于昨夜的事,孙娘子总是比柳娘子要更多些心眼,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试探说道:“柳姐姐,我总觉得少夫人没那么简单。”
柳娘子看她一眼,点了点头却没接话。
孙娘子又说:“虽贤妻不妒,但真能做到的正室又有几个?少夫人越是这般宽宏大度,我这心里反而越是害怕。”
她自幼长在勾栏女人堆中,见识的人多了,深信越是好相处的人就越是不简单的道理。自然就将这一套,也放在了乔芝身上。
柳娘子攥紧手帕,低声呢喃道:“少夫人还让我们为世子开枝散叶……”
“莫非……”孙娘子想到世子向来对女人兴趣缺缺,从来只把她当戏子而不是小妾,恐怕他对新夫人也是一样的冷淡。由此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莫非少夫人想等我们有孕,去母留子、一举两得……”
此言一出,二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世子无情、少夫人又笑里藏刀,她们不禁深深为彼此的处境担忧。
尤其孙娘子,她贱妾的身份低微,对上正室那就是有来无回。想了又想,她下定决心道:“柳姐姐,往后我们该比从前更安分些才是。”
柳娘子眼神闪了闪,拉起孙娘子的手,附和道:“孙妹妹,你说得对,还是先保全自身要紧。”
不知道自己的用意被揣测得面目全非的乔芝此时心情尚是愉悦的,她想着这番安排对裴承赫、自己及两名妾室三方都好。尤其自己不用常应付裴承赫和他的小妾,该是多自在轻松。
又心想着,她对妾室宽容大度,裴承赫就算不夸赞,起码也该有个好脸色。可抬头一看,裴承赫确实是笑着的,只是那笑容玩味讥讽,令人心中阵阵发寒。
乔芝迎难而上,试探道:“世子真是好眼光,两位娘子各有千秋,都是难得的美人。”
谁知裴承赫压根不理她说什么,似笑非笑来了一句,“你倒是大度。”
乔芝得体地回道:“妻妒不宁家。乔芝高嫁侯府,自当谨守本分,做一位贤妻。”
“你就不怕妾室得宠,仗势欺人爬到你头上?”裴承赫步步紧逼,似乎想撕破乔芝的伪装,看到她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可乔芝却越发从容,“世子这般人物,怎会做宠妾灭妻之事?”
乔芝说这话,也并不全是虚伪恭维。
她自揭下盖头起,就没有停过打量这扶风榭的人和事。院中丫鬟个个打扮规矩、面相老实,就算不敬她,也没人行事出格。两个妾室确实美,可进屋起就态度恭敬,一眼也敢没多看裴承赫,毫不浮躁。
从这些表象来看,平日里裴承赫定然是手段冷硬的做派。
从前乔芝确实担忧过遭裴承赫冷待,身为正妻地位低下。可见过他的两个妾室后,乔芝便不担心了。
不顾礼教、贪恋美色的男人才会宠妾灭妻。裴承赫那一副荤素不沾的模样,她都要怀疑他是否有龙阳之癖了,自然不可能做混事。
且乔芝甚至怀疑,昨夜裴承赫不在正房,是不是刻意给她难堪的。毕竟她出身低、长得又不是他喜欢的模样。给她下马威,也像是裴承赫会做出来的事。
听乔芝这么说,裴承赫总算是笑了,笑罢后,看着乔芝慢慢说道:“你既然这么聪明,那你不妨再猜一猜,今夜本世子将歇在何处?”
这个问题如此猝不及防,令乔芝不由得呆了一瞬。
反应过来后,乔芝心里自然是不想与裴承赫同榻共眠的。可怎么回答他,着实令人为难。
乔芝不觉得裴承赫是让她猜心思。相反,乔芝认为他是想借她的答案,猜她的心思,又或者说是,想用她的答案,捉弄与她。
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含笑回答道:“夫妻生同衾、死同穴,想必世子今夜应当会歇在正房吧?”
裴承赫冷眼看着乔芝,尽管他今夜确实是要歇在正房,可此时见乔芝那丝丝渗蜜的笑容,突然不愿承认她猜对了。
“不必了,你自己睡吧,这喜床令人睡不安稳,我去书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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