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懂,不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吗?社畜们共同的悲哀。”
“社畜,是啥?”
“啊,就是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走出社会去工作,自己感觉自己像个没有思想的动物一样任人差遣,但又无能为力。”
聂小满解释的时候,用词稍微柔和了一点。没有直接说出“畜生”这个词,不过聂大满也听出来了。
“没错,我现在就像个畜生,我也不配有自己的想法。人活这么久,想那么多干啥呢?最终还不是都要进棺材,想那么多干啥呢?接受命运开开心心的,看着爸爸妈妈妹妹都过得好,不就挺好的吗?”
哥哥还真把自己打当成个打工人了,而且当成一个不站起来的打工人了,这可不行。
“人的命运是掌握在你自己手里的,我过得再好,爸妈过得再好,你该不开心的时候还是开心不起来。”
本想说几句话让妹妹开心放宽心,可是怎么又越来越严重了。
聂大满忙向妹妹发誓:“小满,你可千万别往那里想,哥哥绝对没有要拖累你的意思啊,你放心,哥哥现在挣的钱不会饿肚子,哥哥还能继续干,不会让你担心的。”
“我的傻哥哥呀。你现在停止思考我,只专注于你的想法!我问你,你为啥觉得工作不开心?是因为讨厌领导吗?还是工作本身的内容你不喜欢。”
聂大满想了一下,没有很快回答。
“是不是觉得说不清楚?那咱们就问具体点,比如说今天书记找我说,要针对高考状元贴大字报开宣讲会的事情,你好像不太乐意做,是为什么呢?”
“这还用说吗?状元是你自己考的,跟书记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对他这个人不满意吗?”
聂大满想了想,“好像倒也不是,只是觉得他不应该这么办事儿。”
“明白了,你并没有讨厌书记,而是对事情本身有自己的想法,只不过你现在还没理清楚自己到底有什么想法,跟书记的做法又有哪些矛盾冲突点?对吧?”
聂大满认真听,聂小满突然问他,他还愣怔了一下,随即拼命点头。
“对对对,要说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行,那我就帮你理一理。”
聂大满:妹妹怎么反而像个长辈?
“你觉得贴大字报,开宣讲会。是不是好事?”
“是好事,可是凭我对书记的了解,开一个小时的宣讲会,他能讲五十分钟,最后十分钟让你上台去介绍一下经验就不错了,反正活都是你干的功劳都是他得的。”
“等等哥哥,咱先排除你的不满情绪。我知道你绝对不讨厌他。”
“也是。”
“他现在的做法让你有些不满意,把他先搁置一边,我们来聊聊,这个宣讲会举办的意义。我讲点儿我不成熟的想法,你来帮我判断一下哈。首先呢?聂家村出了高考状元,外村人会怎么想?”
“难不成觉得咱们聂家村很厉害?可他们也都知道高考状元是聂小满你!你又不在聂家村,而是从农场考的,不少人嘴巴里不干不净……”
“我知道,他们叫我劳改犯,都习惯了。这不是某个人的问题,而是一种社会上的普遍认知,想要改变这种想法,需要很漫长的过程,现在我当了高考状元,他们会说,哎呦,想不到老改犯也能当状元。这个思想就会逐渐转变过来的。咱们再回到第一个问题,别人会怎么看聂家村?大字报上也提到了,我聂小满生于斯长于斯。他们会觉得聂家村能出高考状元,可以说是人杰地灵啊,对不对?那光有天时地利还不行,还要有人和。高考这种事情光凭你生来机灵是不行的,必须靠后天的努力,那聂小满,她是怎么靠努力的呢?这就有的安排了。我丰富的知识是哪里来的?我学习的习惯是谁培养的?我一个小山沟长大的人,能做出今天的成绩,谁是我从小到大都应该崇拜的对象呢?”
“聂小满,你是说因为你生在聂家村长在聂家村,所以你的脑子不管好使不好使都是聂家村养成的,也是因为聂家村培养你,所以你才掌握了那些学习方法,做人的道理。咱聂家村文化最高的人支部书记,他是你一直以来都尊敬的人,是你努力的目标,正是因为心中有向上的愿望,所以才考了个状元。”
“对。”
到底是一家人,触类旁通的能力还是挺强的,一点就透。
“这样别人就会对聂家村有一个很好的印象,咱们聂家村以前多没存在感啊,种地不行,养猪好像也排不上号,但学习行啊。村民们领会国家精神,知道学习是能够达到赶超先进的目的的,聂家村起来了,其他的村儿不想落后只能奋起直追,所以他们当然得来向聂家村学习。对不对?如何读书,如何培养高考状元。聂家村,一下子就会成四里八乡的带头分子,这不是一件好事儿吗?”
“也是,咱公社三十多个生产队,也就咱们聂家村生产队有两个人考上大学,其他生产队都是挂零。”
“他们以我们为目标努力的改进基础教育,培养更多的人才,让越来越多的人去上大学,哥哥,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聂大满甚至不知道聂小满是怎么扯到这么远的,当他恍然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都已经聊到这么高度的话题的时候,再回来看看当初自己想的问题,就显得特别幼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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