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她还常常念及他,也曾想过若是自己当初不走,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光景。这个念头一起,就被自己重重摁了回去,不该这么想的,也不该这么念。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千沟万壑不是努努力就能跨过去的。
当时在葳蕤园的时候,他让她生个孩子,她不是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好在只有一瞬,她身为世家贵女的矜持还是劝住了她,终究是不愿一生一世在那个小小的宅子里做一只见不得光的苍蝇。
顾夫人找到她的那天,她有一颗忽然感觉轻松,终于不用再担心有人知道了。顾衡或许知道她的处境,但永远也不会跟她感同身受,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因为担心被人知晓这件事整宿整宿睡不着是什么滋味。
后来到了益州,她很庆幸自己一直这么清醒,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种可以抬头挺胸走在湛湛天光下的感觉真好。
只是有些情愫是不能说的,一辈子也不能说。选择了一些东西,不能贪婪地想要得到更多。贪心的人总不会有好下场。
“姑娘,好好儿的怎么哭了?”青宜看着肃穆庄严的队伍,正想拉戚繁音一起看,陡然间却看到她脸上挂着两行泪。
戚繁音扯出绢子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笑着摇头:“没事,有什么东西吹进眼睛里了,我没关系,走吧。”
她提起裙摆转身往铺子里走,一道阴影笼罩在身前,她以为是店里的客人出来了,往旁边让了让,道:“你先走。”
无人回答,戚繁音隐约觉得不对劲,正要喊等在外头的侍卫,对方迅速劈了她的肩头一掌,戚繁音吃痛皱了皱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一把拉过戚繁音,整个人钳制住她,右手拿出一把匕首抵在她的喉咙。
“你干什么?”戚繁音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平静地问道,神色间没有流淌出丝毫慌乱。
但她自己知道,背心早已出了一层薄薄热汗,浑身汗毛也都竖了起来。
男子动作粗鲁,冷哼一声,语气阴狠开口道:“当然是为我儿子讨公道。”
是昨天在益王府前看到的那个男人,他约摸三四十来岁,身体强健,一双铁钳似的手卡在戚繁音脖子上,她一点也动弹不得。
“别过来!”周围的人看到戚繁音被挟持,好事者纷纷朝这边看过来。那人一手钳住戚繁音,一手拿着匕首比划了几下。
“你别乱来!”昊谦抬眸,看到街边有人被挟持,叫停了队伍,三两步走上台阶,挡住男子的去路。
戚繁音看到昊谦,低沉着喊了声:“于侍卫!”
“都给我让开!不然别怪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男子狠戾,冲着人群大喊,咬着牙说道。
“让开,大家都让开!”昊谦疏散开拥堵的人群,一面和男子对峙:“你赶紧把人放了,不要一错再错。”
利刃就抵在脖颈上,戚繁音不敢轻举妄动,半点反抗也没有,只稍稍仰着头,让刀刃离自己远一些。男子感觉到了她身上的动作,将手往前一送,紧紧贴着她的脖子,细白的脖颈被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鲜艳浓烈的血色涌了出来:“我儿子死了,这些贪官有权有势,不还他一个公道!”
昊谦看到戚繁音脖子上的血珠,心都悬了起来,正要出声,身后传来顾衡的声音,他厉声道:“小心你手里的刀!”
他身着乌紫官服,一身气度非凡,远远一眼,便知其身份不简单,他下了轿,阔步走到匪人面前,深深看了一眼戚繁音,目光在她细长的脖子上停留片刻,心尖儿颤了下,转过头对他道:“你儿子的事情怎么回事?”
男子神情紧张,警惕地看着顾衡:“你是什么人?”
“我是朝廷派来益州的巡抚。”顾衡镇定道;“你先把人放了,慢慢跟我说,该有的公道我帮你讨。”
男子听要他放人,立即警觉起来,手上力道加大,死死勒住戚繁音的脖子。她被卡得透不过来气,一张小脸顿时浮现出青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官官相护,都是穿一条裤子的,益州王帮府衙说话,你帮益州王说话,都是一丘之貉。”
“你别动!”顾衡下意识伸手阻止他。
男子感知到他的动作,挟持着戚繁音向后退了两步,抵在墙上,确认身后没有官兵,这才恶狠狠地看着顾衡,一把揪着戚繁音的头发,恶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你再过来,我马上杀了她!”
戚繁音吃痛地皱紧了眉,费力挣扎。顾衡心口的钝痛再度传来,他道:“不要!我来换她,我是朝廷一品大员,挟持我比挟持她有用得多。”
男子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片刻,红了一双眼:“你别跟我耍花招。”
“我不跟你耍花招。”顾衡冷声说道,他转身走到轿边,扯下系轿帘的绳子,递给昊谦:“把手给我捆上。”
昊谦惊愕地看着他,不可思议地喊道:“大人!”
戚繁音愕然,朝他摇头,心都飞了出去:“大人不要。”
男人揪着她的头发,一拳挥了过去,戚繁音嘴角渗出一抹血:“臭娘们儿,闭嘴!”
“你别动她!”顾衡寒着一张脸,眼底压着浓稠的阴翳,狠戾吩咐昊谦:“给我捆上.”
昊谦无法,只得接过绳子,把顾衡的双手捆在胸前。
顾衡主动把捆好的手递到男子面前:“这下你放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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