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怒之下,父亲又打了她一巴掌。她虽然委屈,可好歹高枕无忧了。
一巴掌换后半生安宁,也算值了。
双燕也舒了一口气,道:“姑娘你先坐,我去厨房拿几个热鸡蛋给你滚滚。”
话音方落,门“啪”的一声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谁?”主仆俩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看到三个陌生男子站在门口,其中一个生得高大的手里还揪着看门的王妈妈。
他几乎是拎着王妈妈走过来的,此时他指着李鸣鸾问:“她就是李鸣鸾?”
王妈妈是个十分健硕的仆妇,所以母亲才安排她在院子里看门,此时在他手中,却显得像个鹌鹑一样,她慌张点头:“没错,她就是我家姑娘。”
李鸣鸾扶着桌沿站了起来,怒目看向他们:“你们是什么人?青天白日私闯内宅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顾衡冷漠地看着她,转过身朝春荣略点了点头。
春荣得令,立马撸了袖子上前,一把摁着李鸣鸾的肩膀,把她的脸狠狠摁在桌上。李鸣鸾大叫着,挣扎着,春荣一脚踢在她的腿弯上,李鸣鸾腿一软,脸贴在冰冷坚硬的花梨木上,摁在脖颈上的手就跟铁钳一样,脸抬头也不能做到。
摇摇晃晃的视野中,她看到这个高大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一只手摁着她,一只手拔开塞子,倒出几粒红色的药丸,塞进她嘴里。
怕她吐出来,男人抬起她的下颌,屈指沿着她的脖子狠狠地刮动,剧烈的疼痛使她下意识地吞咽。
看着药丸滑动下去,男人这才松开了她。
“你们是什么人?给我吃了什么?”火辣辣的疼痛让她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掉,豆大的泪从眼底滑落。
顾衡眸子颜色如墨,深深看她,犹如深渊,平静的表面下掩藏着万顷波涛:“顾衡,鹤顶丹。”
鹤顶红制成的丹丸,吃了之后七日之内肠穿肚烂而死。吃了这种药她会死得很慢,但很痛苦,躺在床上一点一点感受生命的流逝。
顾衡想,或许这样她才能体会到音音的痛楚。
李鸣鸾悚然色变,疯狂地抠动喉咙,但鹤顶丹遇水即化,吞到肚子里早就化成水了,怎么还吐出出来。
恐惧排山倒海般袭来,李鸣鸾扑过去,扯着顾衡的衣袍:“顾大人,你救救我。”
顾衡瞥了她一眼:“我救你,谁救我的音音?”
说罢,他从李鸣鸾手里抽出衣袍,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意外看到廊柱上有很多划痕。
最低的在他腰间,最高的在他肩膀上头些。
他想起来了,戚家还没有败的时候,宁安侯府就在这儿。想必当时这绮霞苑就是音音住的地方。那么这些划痕大概是她当年成长的痕迹。
他看着那些痕迹,好似还能看到她每年欢喜长大的模样。一年一年,慢慢长大,被命运推动着,走到他身边。
他轻抚着廊柱上最新的那一段划痕,比划了一下,只到他的肩头。
这应该是前两年的,音音又长高了些。上回他离开去琅琊的时候,她已经到了他下巴。
“大人。”春荣悄无声息地给他递上一块锦帕。
顾衡不知道自己哭了,抬手一抹,眼底果然一片水痕。
第65章 渡口
五月的是日光已经开始变得毒辣起来,阳光毒得很,官道上刚刚走过押运岁贡的车队,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味道,有些呛人。
戚繁音赶了一上午的路,被晒得口干舌燥,看到路旁有一个茶寮,便让车夫停了下来,在茶寮暂时歇歇。
“姑娘,再走半天,约摸就能到长平渡口了。”车夫是个实在人,这几天下来对戚繁音照顾有加,抹了一把汗,指着向南的官道。
戚繁音长着大,还是头一回长途跋涉走这么远,天儿又热,委实辛苦。端起茶盏吹了吹,探到温度不那么烫嘴了,这才小口小口喝了起来:“到了渡口,应该很快就能到益州了吧。”
车夫点点头:“长平渡口坐船,经过渝州,三五天也许就能到了。”
戚繁音嗯了一声,捧着茶碗轻轻吹着气。
就在这时,茶寮外又来了一辆马车,车帘打开,一个丫鬟扶着个女郎走了下来。主仆二人装扮都很爽利,轻快跳下马车,丫鬟喊了一嗓子:“店家!”
伙计毛巾往肩头一甩,忙高声应着,快步走了出去。戚繁音看过去,那两人转过头,也看到了她。
颜容瞥见了戚繁音的脸,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在这种山间茶寮里还能看到这么精致漂亮的小姑娘,白得像水豆腐一样,虽身着荆钗布裙,不过那周身的气度望一眼便知是出身好人家的。
“客官请往里头坐。”伙计笑着迎上前去,接了马车缰绳,往旁边马槽一系,便引着颜容两人往茶棚里去。
躲过毒辣的太阳,终于凉快了一些。片刻后伙计上前问道:“姑娘要喝点什么茶?”
颜容也不挑吃喝,坐在戚繁音前面的那张桌子前,道:“来壶凉茶罢。”
她背对着戚繁音坐,勉强能看到个侧脸,清风送过来,戚繁音嗅到她身上沉水香的味道,沉甸甸的香气熏得很浓郁。
以前顾衡身上也喜欢熏沉水香,不过她合香的时候会添一味冰薄荷进去,中和沉水香厚重的味道,闻起来没这么馥郁。
顾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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