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云懒懒地躺在炉火边,显得惬意。偶尔有烧干的木屑从火里向外跳出,发出噼啪一声。他皮肤偏黑,靠近耳边的地方还扎了几个细辫,乖张得很;穿着艳丽又招摇,活像一只抹了炭的花孔雀。他的体型不像寻常男子一般健壮,骨架偏小,虽练了不少肌肉在身上,衣服穿得多了,远看过去仍觉瘦弱。大概便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黝黑的皮肤也没有给他带来什么阳刚之气,反衬得他眼睛明亮深邃。他的长相如同他的穿衣风格一样张扬,带着一股野性的美感,浓密的眉毛任性地在尾端跳跃般地延伸,空缺的地方尤显叛逆——他是天生的断眉。
一般来说,断眉不是什么好兆头。
“如今几日了?”宋青云有些无聊地打着哈欠。
“回大人的话,据祁洌启程算来七日有余,暂时还没有其他消息。”一旁的侍卫答道。
祁洌独自一人取荟雾草,没人知道他究竟如何。再要有消息,便只能是他死了,或者取到了荟雾草。
宋青云摇摇头,面上有些不满,“这祁洌真是磨蹭。算了,小打小闹的也够了——楚家丫头,希望你能多抗一会儿。”
抗不过么——那就更省事了。
他向旁边的侍卫招手,道:“告诉简灼,按本侯的计划行事。”侍卫领命准备下去,他又伸了个懒腰,“慢着,明日去夷境的马匹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大人,已经准备好了。”
宋青云稍作满意地点头,“下去吧。”
想到日后的光景,他的脸上浮出快意的笑容。宋青云瞥见地图上自己标记的两个地方,玩弄起自己的辫子,“祁洌啊祁洌,你估计也没空去猜我真正的意图了吧?”
他让人在夷境日夜颠倒地投放火球,够让他放心了吧。
巍峨的城墙被雪覆盖,银装素裹般的天地仿佛给人一种安宁和平的假象。大雪像针一般往地面插去,用它的时间概念表明来意——这是一个难得撑过的寒冬。人们口中的白气呼作一团,在冬日里添作叆叇。
泽城的战事从未停歇,宋青云的部队时不时就要来这里骚扰一趟。就像人本来只想抓一把沙,一捧起来混着各种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小石子,虽无大碍,却也硌得人心烦。
城东是兵枪的战场,城西是疾病的隔离区。
这传染病的蔓延远比炮火的威力要来得猛。虽然病情已经控制在了城西,但对于解决之策仍是毫无头绪,等于一旦患上,只有等死。
结束了白天的训练,霍左年仍是待在练兵场,期待着晚上的训练。他虽然没什么头脑,但对练兵相关的事是一点也不马虎。刚来泽城几日,就把那些懒散的士兵整得服服帖帖的。
他正仰头喝水,忽然看见楚慕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咽下一口,擦嘴喊道:“小楚!”
楚慕一笑,朝他挥手。
经历了数场战事,她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前稳重多了。若按楚皓霖的话来说——看着要靠谱了。
原先的面容还有几分少女该有的天真烂漫,如今的环境下,整个人瘦了一圈,倒添了一些锋利进来,不过她的那一小点婴儿肥还在,像是还保持着一份童真。
她望向白茫茫的大地,抬手指着一个方向,没头没尾地问道:“那片炸起来,会不会很有观赏性?”
“啊?”霍左年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一时间没明白什么意思,挠挠头。
指尖上飞来一粒雪,楚慕收回手,让它融化在手心的温度里,风雪飘飘,她的笑意更深,“跟我来,正找你说呢。”
房间里的案桌上摆放着一些只有本人才能明白意义的图纸和其他相关书籍,还有一些模型上插着各色的旗子。霍左年看起来觉得杂乱无章,其实楚慕已经固定好了它们的位置。她拿过一张白纸,简单画了一下目前的形势,说了几句,在几个地方连出一条形如蛇迹的道路。
“白雪皑皑,云雾迷蒙,最易伪装,不是吗?”楚慕在最后的目的地重重地画上几圈,抬头示意霍左年,“祁哥以前让你怎么炸,你就怎么炸。”
“我懂了!”霍左年一拍脑袋,“我立刻去办!”刚走出去几步,霍左年又从门口探出头来,朝楚慕竖起大拇指,扬眉夸道:“小楚,可真有你的!”
楚慕咧嘴一笑,“去吧去吧。”
霍左年刚退出去,许承一便接着过来了,他看到霍左年离开时那个兴冲冲的样子,便敲门问道:“小楚,什么事这么开心?”
楚慕点头,示意他进来,回答他的问题,“他一想到要炸房子,就高兴了。”
“啊?”许承一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楚慕说的是什么意思,礼貌一笑,不再多问。战事上他没有过多参与,本来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他一直在处理城内的纷争,城东城西两头跑,他最大的助力便是管理好泽城,稳定民心。
“病情有了很大的控制,只要找到根治之法就好了。有一个大夫很是厉害,年纪看着与你我差不多,但在病情的控制上,他有很大的功劳。”许承一是过来跟楚慕说好消息的,“我特意记了他的名字,哦对了,他还跟着一个徒弟,若是这边的战事稳定下来,你要去城西,可以直接找他们了解情况。”
“是谁呢?”
“叫袁兆禾。他那个徒弟,名唤方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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