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她惧雷的毛病,也是与她成婚后他偶然发现的,虽然妻主惧雷的病情在后面逐渐稳定,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复发。
端着安胎药进来的竹兰将手中托盘放下,快步走到未关的窗边,将其合上,也隔绝了雨滴砸窗牖,四溅落寒。
“主夫可是在担心大人。”距离大人离开长安赶赴青州已有一个多月,前期尚有几封书信寄回,但到了后期全然称得上音信全无。
咬着唇的陆修郢没有否认,便相当于回应。
“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反倒是主夫在大人不在的时候,得要照顾好自己身体才行,要不然大人回来后看见,难免不会自责的心疼。”
“我知道。”将平安递给奶爹的陆修郢伸手抚上微微凸起的肚皮,眼里流露出一抹初为人父的慈爱,“我自然会照顾好自己和康康的,我怕的是,妻主没有照顾好自己怎么办。”
“青州那边的情况有多严峻,我们在长安的都能有所耳闻,更别说身处中心漩涡的妻主。”同时最为令他忌惮的是当日一同消失不见的许霖!
本以为他会是个好的,最起码也懂得一些礼义廉耻,谁知道会是个不要脸惦记上自己养母的下贱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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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洗衣服的许霖突然打了个喷嚏,伸手揉了揉鼻尖,才发现水盆里多出了一枚平安符。
沾满泡沫的手举起那枚湿漉漉的符纸,问向正用匕首雕着桃木簪的女人:“妻主,你袖袋里怎么有一张平安符啊?是送给我的吗。”
“平安符?”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种东西的池苒一把抢走那枚因为长时间在水里浸泡,而变得几乎失色的,串着一条红线的三角平安符。
她日常的衣服都是由晨晨整理的,这枚平安符是谁放进去的,顿时破案。
本打算做一回贤夫良父的许霖见她那么宝贝那枚平安符,哪儿还能不明白那是谁塞进去的,这心里也跟打翻了一缸的醋坛子般吃味。
“陆哥哥也真是的,平安符要送就直接送嘛,好端端的怎么还藏在袖袋里,要不是这一次妻主的衣服破了个口子,恐怕泡烂了都不会被发现。”他在看见这枚平安符的时候就应该藏起来,到时候趁着妻主不在好拿去烧了,省得留在这里膈应自己!
“或许他只是想要将这点平安悄悄地藏进去,又不想被我发现罢了。”一如他这个人,无论做了什么好事都是默默地藏在心里不告诉她,要不是她意外从其他人嘴里听到,或者偶尔窥探到一点儿蛛丝马迹,恐怕也会一直被瞒在鼓里。
随着天亮来临,还在睡梦中吧唧嘴的许霖突然被摇醒。
睁开那双睡朦胧,眼迷离的钝圆桃花眼,揉了揉眼睛不解地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道:“妻主,怎么了?”
给他穿戴整齐的池苒只是冷漠,又带着不容他反驳地吐出:“城破了。”
“啊?什么城破了?青州城不是还好好的吗?”许霖对上她严肃得不像开玩笑的脸,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攥着她手臂的力气陡然加紧,又松开。
怛然失色的皱眉发问:“好端端的,这座怎么就破了。”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有种以为自己还未睡醒,所以才会出现的幻听,要不然这偌大的一个城怎么说破就破。
“以章青山为首的起义军在昨夜丑时攻破城门,如今城里居民皆是惶惶不安得自身难保,青州知府早在一天前便携带家眷,金银珠宝逃窜。”
池苒伸手遮住他眼睛,说了一句残忍却再通彻不过的一句话:“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是亘古不定的道理,我只是没有想到起义军会比朝廷派来的镇压军还要快。”
“我们就这么走了,那城里的百姓呢?他们是无辜的。”他们在如何,也是楚国子民。
“我若是没有猜错,再过不久,朝廷派来的援军也会抵达。”知道他顾虑的池苒将他脑袋埋进怀里,嗓音发哑,“现在的起义军还不成气候,他们肯定会将青州占据作为据点。”
帮许霖穿戴整齐后,不忘将准备好的匕首塞到他手中,叮嘱道:“男孩子出门在外,身上一定要带点什么防身。”
“出去的时候记得牵好我的手,不准离开我的视线半步,知道吗。”
“嗯。”一手握着匕首,一手牵着她的许霖就像是拥有了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安全感,偏生心里记挂着满城百姓。
如今的青州城早已乱成一团,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一些商铺,饭馆皆被洗劫一空,或是大门紧闭。远处火光冲天,涌进来城内的难民,起义军就像是横扫一切的蝗虫,蛀空,腐蚀着城内生灵涂炭。
戴着帷幔遮脸的许霖看着这宛如当年乌云关破的青州城,双腿发软,喉结发紧的捏着她手心问:“妻…妻主,这里…真的是青州吗?”
双唇紧抿成冷硬线条的池苒没有说话,一双眼睛里失去了所有温度,唯独留下深潭寒冰。
与她十指相牵的许霖见她不说话,只能再次发声:“妻主,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是回长安嘛。”
像被匈奴攻陷,烧杀抢掠的青州,他是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不,我们要去宋宝娟的府邸走一趟。”因为那里还有着她想要的东西。
许霖虽然不赞同,却也不会反驳,或是让她放弃,因为一个好的贤内助就应该无条件支持妻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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