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韩老爷子突然停了手,他看了被韩眠抱在怀里的沫沫一眼,竭力想表现出友好来可怎么也挤不出笑容。他对着韩煊冷哼一声后沉着一张脸走到韩眠面前去,“闺女,咱们出去谈谈。”
不等她作出回答,韩煊和赵金枝同时出声打断了。韩煊疼得龇牙咧嘴,他用吊着点滴的手捂着身上泛疼的地方,态度坚定,“不行。”
赵金枝则是伸手把韩眠挡在了身后,她整了整身上的衣裳,“我是她的母亲,老人家有什么可以跟我谈。”
“也好。”老爷子垂下头盯着鞋尖愣了会儿,然后抬起头越过她的肩头看向还在抽噎的沫沫,“爷爷吓坏你了吧?你爸爸不听话,我这是在教训他。”
沫沫眼带泪珠看向他,控诉道:“你打超人了,他会疼的。”
老爷子眯眼笑笑,轻柔着语气道:“疼了才会长记性。”
老爷子和赵金枝一走出去后,沫沫就挣开韩眠下来迈着小步子移到韩煊床头,他咬着小嘴巴,仰起稚嫩的脸蛋,“超人,你疼吗?”
“疼。”韩煊艰难地挪着身子往他这边靠了靠,他用右手帮他抹去脸上的泪珠,笑着道:“你不是叫我‘爸爸’的吗?你叫一声我就不疼了。”
“真的?”
“嗯。”他点了点头。
“爸爸。”
他的唇边漾开一抹笑,韩眠看着他的笑容,恍惚间像是回到很多年前,他也是笑得那么纯真,发自心底笑得开怀。她怔怔地看着床头的父子,沫沫拉着他的手在给他哈哈,眼眶突然热热的,喉咙像是被掐住一般生疼,她忍着心底的酸涩悄声走进了洗手间。
看着镜中的自己,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尽洗手池里,混进一池清水中。
整理好情绪出去的时候护士正在给韩煊拔针,沫沫扑闪着眼睛看着他,乖巧得让让想抱在怀里好好的疼爱一番。
护士见了她,很自然地把她当成了病人家属,忙吩咐道:“这几天得照顾好,左手不能动,要坚持擦药不然很难消肿,记得按时吃药。”
“知道了。”她点了点头。
走到床边,两人的视线对上,她并没有避开,而是无比认真地看着他,他亦是如此。没有碰撞的火花也没有劫后重生的愉悦,他们的眼神像一弯清泉般在缓缓流淌,平静无波。
“擦药吧。”她轻叹一声,解开他衬衫的扣子,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衣服剥离开肩头,看着上头青紫交加的痕迹她移开视线,轻着动作帮他擦药。
“韩眠。”在她收回手的时候他喊住她。
“怎么了?”她收拾着手里的东西,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爷爷没你看到的那么吓人,这次是我把他惹恼了,前阵子我们家老大也跟我一样,他气坏了,这次我又这样,估计他是失望极了。”他闪烁着眼神看着她,“你别想太多。”
“我没想太多。”
“那……”
“不早了,你早点儿睡,明天就给你办出院手续。”
“你呢?”
“一会儿我让我妈把沫沫带回去,我留在这儿。”
听着她的话韩煊顿时好心情了,现在他觉得被老爷子打了还挺值的,至少韩眠愿意留下来照顾他了。
第二天韩煊并没能出院,昨晚韩老爷子在和赵金枝谈过后回到病房看了一眼就离开了,可今天一大早老爷子就领了一帮人过来,这些人里面除了郑茗韵,其他的韩眠都不认识。
她站在那群人中间觉得挺尴尬的,感觉自个儿像动物园里的稀有动物般在被游客观赏。
郑茗韵朝她友好地笑笑,让她别站着找个地方坐下来。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沙发上还有椅子上都坐着人呢,她到哪儿找地方去啊。
“这边。”郑茗韵也发现了这情况,她拉着韩眠的手让她坐到床头,然后指着屋里的一群人介绍道:“这是韩煊的姨妈,这个是他大舅,今天他二舅没来,不过二舅妈来了,他爸爸也没来,公司有个合同要签,他小姨刚从外地回来……”
然后她知道了,这一屋子坐着的都是韩煊的亲戚,郑茗韵有意让他们过来的,目的是见见她孙子的妈妈,这动作倒挺快的。
她给足了面子,一举一动都显得很贤淑,给韩煊喂药,帮着他那一大群亲戚倒水,从里到外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摆着笑脸送走了一屋子的人,临走时郑茗韵拉着她说道:“韩煊就先别急着出院了,一会儿让医生给他做个全身检查,再好好儿看看还有哪儿没查出来的。他住院这几天就辛苦你了,我再抽时间来看他。”
她颔首领命,等着她抽时间再带着另外一帮亲戚过来。
老爷子走的时候倒没说什么,只是小声吩咐道:“昨晚下手重了,你再找点儿药给他涂涂,实在不行就给医生看看,别嫌丢人。”
关了门她倚在门板上,看着韩煊欲笑不笑的样子,她突然来了一肚子火,快步走到他那边去双手插腰瞪着他,“给你找看护。”
“我妈对你委以重任了,你想抛下我不管吗?”
“那你想看着我每天被人当猴子看吗?”
“忍忍呗,反正早晚都得看。”韩煊垂着头嘟囔道,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他咧开了嘴巴。
阳光很好,她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小公园,穿着病号儿服的人在家属或是护士的陪同下散心。她突然转过头去,看见韩煊正尴尬地收回视线,莫名地她觉得自己的脸颊在发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