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弯腰拉上帆布包的拉链,顺手把它提在手里,我侧身从他身边走过。
他很高,擦身而过的时候,我的头发无意间掠上他的肩。那一瞬间,我竟然敏锐的察觉到了那种碰触的感觉。头发没有神经,他也穿着厚厚的毛衣,但我却真实的感到了悸动。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气味,还有一丝只属于他的若有若无的男性体香,我轻轻的深吸一口。这样的味道,直达肺底,沁入心田,储存在记忆里好了。
我要走了,不再多做留恋,我要做那种洒脱爽快主动离开的女子,这样日后,他才能记住我的好。
来到客厅,我径直去向门,东霖跟着我走了出来。
“现在就要走吗?”他显然有点吃惊。
一般我会呆到晚上,有时候还会再过一夜。
“嗯,今天商场在搞促销活动,下午我必须去巡场。”
四年以前,我就离开了出版社。现在的我是A市一家大型商场的女装部楼面主管。其实商场没有一天不在促销,今天我也不用去,轮到我休息。
“要不要我送你?”他看着我手里的帆布包。
“不用了,一堵车,来回又要耽搁两三个小时,你还是忙你的标书吧。我打个车,是一样的。”说话的时间,我在门口已经穿好了鞋。
手按在门上,我回头看了一眼东霖,他站在客厅中央,也在望着我,眸光幽深邃远。我的异样,他一定有所察觉,但我不说,他也就不会追问,我们一直这样礼貌的相处着。
目光撞上,我们对视了三秒,两双理智克制的眼,两颗不会越界的心,绝对不会摩擦出任何走火的烟花。
转身,出门,轻轻一带,一串流水般的动作,“嘎达”一声,门在我身后轻轻的拢上。
就这样隔开了,东霖和我,他在里面,我在外面,中间是扇难以穿越的厚重的铁门。
比门更难穿越的,或许,是心中那堵无影的墙。
在门口站了几秒我才离开。
下周,我不会再来,下下周,也不会再来,以后,大约都不会再来了。
放弃,原来这么简单,只要跨出一步,越过一道门,就可以做到。
即使,曾经坚持了那么久。
一个小时后,我回到了城南自己的家。
它很小,不足六十平方,但应该算是我真正的家了。以前我都是租房住的,可它不是,它是我买下来的。首付五万,每月还贷一千二,三十六年以后,它将百分之百的归属于我。
这似乎是现代女性独立自主的一个标志。
不依赖男人,构筑自己的私有空间,结婚的时候,只嫁自己,不嫁房子。防的就是有一天,无论是因为了解,或是不了解,导致被迫与某个男人分手的话,依然可以有个自己的去处。
可也许这是女人缺乏安全需要自我保护的一个基本手段。
房子是最真实的,也是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比起男人,它来的牢靠。
东霖不知道我买了这个房子,不是我想隐瞒,而是他根本无需知道。我住的房子,无论是买的,还是租的,对他来说都一样。他不会关心,也就不会过问,更不会想来看一看。
所以我也就不说。
甚至,他连我这新装的座机号码都不知道。
有时候我也不是没有反思,怀疑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在于自己,因为我从来没有让他等待过,寻找过。
我们已经形成这样的相处模式,我给他打电话,我去找他,我准时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即使去不了,我也会预先通知他。
一直是我在等他。
他甚至无需回头,只要望过来,我就在他的身边。
其实我明白,因为这样,我的存在感才被忽视了吧。
但我也从没试图在他的心里证明一下自己的存在,也许是不敢,也许,是觉得无聊。毕竟,我早已过了青春可以肆意泛滥的二十岁。
进门把帆布包一仍,脱了外衣我就躺在了床上。昨夜有点失眠,早上又起的很早,仿佛很困,但是又清醒的知道自己会睡不着。
莎莎的声音犹在耳边响着:“陈玉,我离婚了。”恍如一声终场哨声,游戏结束,我出局了。
对着天花板看了一会,我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一通,立即有人接起:“今天是礼拜天,你不是应该在陆东霖哪里吗?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我不客气的吼过去:“你烦不烦?什么时候可以不这么鸡婆?”
话筒里的男声一下蔫了:“好好好!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犹豫一下,语气也柔和下来:“没什么事,就找你聊聊天。”
那边静音了三秒,似乎他在思考,然后又传来声音:“一听你口气,就知道你有事,别遮遮掩掩的,赶紧说吧。”
我举着手机停顿了一下:“莎莎要回国了,她赶回来参加T大的百年校庆。”
“嗯……那好啊,你们俩可以好好聚聚了。”
“……她离婚了,这次回来以后大概不会再出去了。”
电话里半天没声音。
“谢丰。”我叫电话那边的人。
“嗯。”他应一声。
“干吗不说话?”
“我在等你说。”
“校庆的时候你陪我一起去。”
隔了一会他才回答:“好吧,反正是老同学,陪谁都是陪,到时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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