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整,早餐结束,小甜妞生物钟太准时,吵着要便便。湘芝只好等在卫生间门外给她的宝贝女儿擦屁股。隔着卫生间小甜妞问妈妈:“妈妈,爸爸是不是要跟妈妈约会?”
湘芝往楼下看了眼,路嗣平正勤勤恳恳往车上搬运外出必需品。她应道:“是啊,你就是个小电灯泡。”
“电灯泡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非常亮的灯泡,打扰别人约会的灯泡。”
小甜妞似懂非懂,用力地解着便便:“怪不得……怪不得乐乐哥哥总说昊昊哥哥是电灯泡……”
湘芝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小甜妞赶忙摇摇头:“妈妈……我好了!”
湘芝开门进去,差点被女儿熏晕了过去。
路嗣平铲除院子里的霜冻,先启动车子,给车内升温。湘芝带着女儿过来,钻进车里,小甜妞幸福地叫唤:“好暖和呀!”
她天真地笑着,对昨晚一个人睡孤独的被窝完全没有任何记忆。昨天的她就是个被抛弃的苦命的娃。
湘芝把围巾手套先摘在一边,给女儿倒了杯热水,说:“早上都没喝开水,妈妈给你吹一杯,就喝一杯,行吗?”
开心的时候什么都接受,小甜妞用力地点点头。
湘芝心想给女儿喝水都要打商量,不得劲,瞥了一眼路嗣平:“别再带她去吃速食了知道吗?”
路嗣平稳住方向盘唯唯诺诺:“好,好。”
六点半以后天色亮得越来越快,一家人行驶在沿海公路上。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出游,塞利维亚那次不算。湘芝醒得早,没坐多久的车就开始打哈欠,紧接着路嗣平叫她:
“湘芝,快看东边的天空。”
湘芝醒神,她整好靠着朝东的车窗坐,眼看着鱼鳞状的云朵层迭交错,从蓝灰色渐渐被晕染成橙红色。小甜妞激动地指着彩色的云,说:“妈妈,是朝霞!”
路嗣平惊叹于女儿的机灵,问:“靖雅怎么知道是朝霞?”
小甜妞双手环胸骄傲地说给爸爸听:“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湘芝摸摸女儿柔顺的头发,还算欣慰:“补课班没白上。”
天色大亮,北风骤停。路嗣平朝着观看日出的最佳港口一路驶近。他为了让湘芝不那么困倦,打开了本地电台,清晨直播间正在播一首90年代的香港老歌。
“也曾追求,
也曾失落不再有梦;
是你为我推开天窗,
打开心锁让希望;
又转动忙碌奔波,
偶尔迷惑为了什么;
是你给我一份感动,
一个理由不疲倦不脆弱;
这世界的永恒不多,
让我们也成为一种情深如海不移如山,用一生爱不完;
我的爱一天比一天更热烈,
要给你多些再多些不停歇;
让你的生命只有甜和美,遗忘该怎么流泪……;
张学友的《每天爱你多一些》,路嗣平曾经听过几次,此时此刻应时应景,他也不由自主地哼了几句。他的嗓音偏低沉,带着点悲伤的调调,湘芝稳稳坐在后座,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像淌过一条温热的山泉,颇有些滋润治愈的滋味。
越临近目的地,天色红得就越多。没一会儿东边的半片天像是被红柿晕染,醉成了茫茫一大片。海上的霜冻由于暂时性的升温而解冻,粼粼海水也泛着同样的红色。连同满地的血,孩子的侧脸,都是那样平静而又幸福的暖色。
踏着寒冷,一家三口在目的地下车,路嗣平展开折迭座椅,让挑个适宜观赏的好位置让湘芝先坐,而自己绕了一圈,抱着女儿坐在能为湘芝挡风的上风侧。时间久了,保护湘芝就成了他的习惯动作。
湘芝紧了紧脖间的围巾,缩着手脚,静静等待那只硕大的红柿新鲜出炉的一刻。她眯着眼,长长的羽绒服为她锁住了全身的温暖,这外套是路嗣平让给她的。
路嗣平不清楚湘芝执着于这轮红日的理由,他也抱着女儿静静地等待着。当太阳露出三分之一张脸时,他陡然紧张起来,取出手机欲记录下这一刻。
湘芝哈出一口热气,说:“我们以前看过日出的,记得吗?”
路嗣平的手被冻得紫红,愣了片刻说:“是啊,看过。”
“什么时候?”湘芝提问。
“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
湘芝点点头,笑了笑,低着头,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记得。”
“当然了!”路嗣平情绪激动起来,“就在这片海边,你答应跟我回去的。”
“不是哦,”湘芝睨着他狡辩,“就凭你当时对我的态度,我当然不会那么爽快答应你。我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你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自然是要吊足你胃口。”
路嗣平一惊:“你,小丫头,小小年纪居然算计起我来了!”
小甜妞看着爸爸妈妈唇枪舌剑,冷得打了个喷嚏:“妈妈,我想回去,宝宝好冷!”
路嗣平:“……”
正在夫妻两人打趣的时候,太阳已经剥开了四周厚重的云层,露出了丰满圆硕的身体,精神饱满地普照众生了。路嗣平赶忙再次举起手机,拍摄这值得纪念的一幕,太阳,和太阳下湘芝微闭着眼红润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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