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羽垂下眼眸,低着头不再说话。
媚天却继续道:“后来我想通了,便让赵焕将你接了回来,你虽然住在揽风楼里,但毕竟和他们不一样,你是名门之后,住在那种地方也不像样。你来到王府之后,我发现你虽然有些天真,但也不是个坏人,也还只是个孩子。”
她的手掌抚过翰羽发顶,声音却十分叹息。
“所以我问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你说你想考科举,这很好,赵焕他是王爷,就算他再喜欢你,他也是王爷,一个王爷想要藏起一个无权无势的罪臣之子简直轻而易举,但你也是堂堂男儿,你愿意永远屈居人下吗?我见你可怜,便帮了你一把,我之前就说过了,我并不喜欢你,只是可怜你而已。”
虽然媚天如此说,可翰羽还是难过得几乎要流下泪来。
他不是为自己难过,而是为王妃。
该是怎样的心情,她忍受着丈夫喜欢一个男人,还要为那个人安排前程,她或许真的恨过他,怪过他,可终究抵不过心中的良善,怀着一种如此复杂的心情,为他更改身份,为他操劳着这一切。
而如果王妃没有嫁给赵焕的话,她这样的女人该会过多么美好幸福的一生啊。
翰羽心中难过,有种说不出来的痛苦。
“王妃娘娘。”
他抹掉鼻尖沾染的一滴泪,突然抬起头道:“你和赵焕和离吧,不要和他在一起了,他怎么配?娘娘,你明明可以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离开他,无论过怎样的生活都可以,翰羽可以永远陪着娘娘,为娘娘做牛做马。”
媚天看着他满是激烈的脸庞,突然轻轻笑了起来,她伸出手掌,指尖拭去他眼角一滴泪。
“傻孩子,我的人生早就过了冲动的年纪了,现在这样没有什么不好,我不需要他的爱情,也不需要他的关心,我身份高贵,坐拥无数荣华富贵,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人生没有尽善尽美,何必事事求一个完美,我之前就说了,你努力考取功名,日后也能为自己多做一些准备,你的人生还刚刚开始,未来充满期待,我的生活如何无需你操心。”
“王妃!”
翰羽满脸不甘道:“王妃明明还年轻,说一句风华正茂也无妨,为何要如此想?”
可媚天只是摇了摇头,却不再说些什么了。
翰羽有心想再说几句,却被从殿外走来的宫人打断。
宫人垂着眼眸,恭敬跪下道:“夫人,陛下处理完政事,想问夫人与扶公子的事情说完了没有。”
其实翰羽进来还没多久,但兰卿实在等不及了。
让翰羽和他的月夫人独处一室,别说是这么久,就是一分一毫他都不想忍耐,要不是怕月夫人生气,他早就把翰羽赶出去了。
但现在也到了极限了,他实在不想再等了。
媚天收敛了一些之前的情绪,露出微笑道:“说完了,你带连羽出去吧。”
宫人低头应是。
翰羽有心想再说些什么,但有宫人在,他又不好开口,只好憋在心里,拱手告退。
他随着宫人退下。
走出了紫微宫,还没跨过紫微宫的宫墙,突然迎面走来一行人,走在最前头的是穿着金色衮龙袍的人。
翰羽心中一动,知道这是新皇,他连忙随着宫人跪在路边,并不敢抬头直视。
原本以为新皇会直接掠过他走进紫微宫,可谁知道皇帝竟然停在了他面前。
翰羽心中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他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道:“你们先下去,朕和夫人的侄子说几句话。”
“是,陛下。”
宫人们纷纷离开,只留下跪在地上的翰羽和站在他面前的皇帝。
翰羽心中更紧张了,他将头垂得更低,口中恭敬道:“扶氏连羽见过陛下。”
虽然这个皇帝的声音似乎他在哪里听见过,但这世上声音相像的人也不是没有,他觉得大概是他听错了。
毕竟他从前怎么可能和皇帝见过,要知道他过去可是一直住在揽风楼那等地方的。
翰羽跪在地上许久也没见身前人说话,心中越发急躁不安起来。
终于,他跪得膝盖都有些疼了,才听见面前的新皇带着冷笑道:“一个如此卑贱的罪臣之子,也敢接近夫人,谁给你的胆子?河山王吗?”
翰羽背上冷汗簌簌,心中飞快思索着话语,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这句话。新皇的语气显然对他不满,可之前王妃明明说过新皇答应了不计较他的身份,那现在这是为何?
“抬起头看看我是谁?”
兰卿勾着冷漠的笑,脚尖踢了踢他的胸膛,满眼不屑的模样。
翰眼咬着牙,一狠心抬起了头。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他做梦也想不到的脸。
这是——兰卿?
他虽然和揽风楼里的头牌们接触得不多,但再不多,好歹住在同一个地方,他不可能不认识,实际上他和兰卿虽然没怎么说过话,可对兰卿的样貌却是很熟悉的,毕竟这位也是揽风楼里有名的头牌。
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揽风楼里的头牌成了新皇?还是新皇长了一张和兰卿类似的脸?
翰羽目光呆滞,脑海里一片恐慌,却又听见面前新皇笑着道:“不用怀疑,我就是兰卿,当年你在揽风楼里也算的上是清高了,那些见过我的人都死了,本来你有赵焕护着,我不想拿你怎么样,可千不该万不该,你竟然敢接近夫人,你知道我有多少种办法可以折磨死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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