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么,这几天私底下说你的人少了,大概是瞧你太惨了,自己有了心里安慰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两人正在澡堂洗澡。热水顺着花洒流下,铺满全身,适度柔和的温泉水,仿佛一双温软的手在抚摸全身。孟宪手抚着湿发,听到这话,有些出神:“安慰什么?”
“安慰自己江小杉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演的啊。金老师那种训练方式,谁能承受得了啊,也就你——”
孟宪低下头,将洗发膏挤在手掌心,双手交叠轻轻搓揉着。打出来的泡沫,将掩在其中的十指衬得越发晶莹透白。她看着自己的指头发呆:其实,她也快撑不下去了。
唐晓静看着她,只是她的难处,安慰她道:“队里选你,或许有这样那样的考虑,但金老师毕竟还是专业的,不是吗?到时候如果你真的表现不好,她也一定不会让你上场的。反过来说,如果你通过了金老师这一关,那说明你还是有能力驾驭江小杉这个角色的,正好也证明了你的实力,让那些人闭嘴!”
孟宪没有唐晓静的自信。但她的话,某种程度上也给了她一些启发。是呀,如果最后她成功上台了,不也说明她得到了金鹤的认可吗?哪怕,整个过程很辛苦。但被认可,就是值得的。
“你觉得我行吗?”孟宪小声问。
“当然行。”唐晓静说的毫不犹豫。
孟宪笑了笑,很快又抿住唇,用一种尽人事听天命的语气说:“我试试吧。”
虽然拿定了主意,但训练的过程依旧是十分辛苦的。这种辛苦,靠意志也淡化不了多少。值得庆幸的是,在长久的付出之后,她终于看到了一点回报。
这天上午,队里举行了一次内部彩排,将整出剧过了一遍。结束的时候,队里的领导都站起来鼓掌,金鹤的脸上也微微带着笑,讲评的时候点名表扬了许多人,其中就包括她孟宪。最后解散的时候,她把孟宪留下了。
孟宪知道金鹤又要给她开小灶了,但受了表扬,心里也没有以往抵触了,只是稍有一些累。正在她犹豫着是否要向金鹤申请休息二十分钟再开始的时候,有一个女兵从外面进来,叫了她一声,说是有电话找她。
孟宪试探地看了金鹤一眼,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说了句马上回来,就跟着那女兵出去了。电话是父亲孟新凯打来的,也没说几句,就说让她请假回趟家。孟宪一听,直问父亲有什么事。父亲一字不肯透露,只说让她无论如何也要请下假来。
挂了电话,孟宪有些头疼。回到排练厅,她硬着头皮跟金鹤说了请假的事儿。
金鹤一听,一扫脸上的浅笑,目光锐利地上下扫视她:“刚夸你几句就翘辫子了?孟宪,你别以为跳到这程度就可以交差了。我告诉你,你还差得远。”
孟宪当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但假还请还得请,只好低头不语,任由她骂。不过金鹤现在多少也了解她了,不会真恼了她,给她脑子里上了上弦儿,还是批了她的假。攥着好不容易请来了半天假,孟宪一刻也不敢耽误地赶回了家,却在家里大门打开的那一刻,愣住了。
她看着端坐在沙发一首的周明明,连鞋也顾不上换,快步走过去,问父亲孟新凯:“他怎么来家里了?”
孟新凯哦一声,正要回答,听见孟宪把同样的问题又问了周明明一遍:“你怎么来我家了?赶紧出去!”
此时此刻,孟宪看到周明明,有种控制不住的烦躁,像是要把请假时在金鹤那里受的气——甚至可以说是这段时间以来受的所有气全都撒到他身上,语气极不客气。
这让周明明有些坐立不安,他下意识地看了一旁的孟新凯一眼,就听见孟新凯斥责孟宪道:“囡囡,上门是客,你这什么样子?”
孟宪气的胸前剧烈起伏着,她指着周明明:“他算哪门子的客人?”
孟新凯一听,眼看又要训斥她,周明明连忙插话,让父女二人不要因为自己起冲突。他觑着孟宪因生气而更加生动的脸庞,小心翼翼道:“宪宪,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还记着那天的事儿。那天确实是我混蛋,我不敢给自己开脱。我今天来,就是想当着你们全家的面儿,郑重地给你道个歉。”
“你不用道歉了!”孟宪撇过脸,不看他,“我不会原谅你。”
“孟宪—”周明明几乎是哀求地看着她,他太喜欢她了,受不了她对他一点的无视。
“好了,小周。”孟新凯适时开口,“我家宪宪就是这脾气。”
周明明嘴里说着不介意,视线一直粘在孟宪身上。孟宪却是不想再看周明明那副样子了,甩手回了房间,把门还甩的咣咣响。
“这孩子。”孟新凯微微皱眉,继而又对周明明说:“小周喝茶。”
周明明此刻并不是那么想应付孟新凯,他只想跟孟宪呆一起。然而他心里清楚,他要是想跟孟宪有进一步的发展,必定绕不开她的家人,所以只能耐着性子,陪他喝这功夫茶。
孟宪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直肝疼。无处撒气,只能狠狠地捶打着柔软的枕头。发泄到最后,胃又开始疼。因为下午要练舞,她中午也不敢吃多,回来的路上肚子就饿了,刚又生了一肚子气,难免不舒服。
孟宪也不敢乱来了,抱着枕头趴在床上,不知不觉眼泪就掉下来了。不一会儿,田茯苓进来,看见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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