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氧知道家里多个弟弟的一部分原因是自己的不健康。
很简单的道理,小孩子都知道,有了新的玩具,旧的就可以被心安理得地扔掉了。
有了陆选,爸妈就可以更容易地接受没有陆氧这件事。
她都明白。
所以陆氧不甘心地许了一个恶毒的愿望。
她希望他们的下一个孩子也不要那么健康就好了。
这个愿望实现了一半。
弟弟是稀有的RH阴性血,这不能代表他不健康,只是一旦出现意外,他需要承担更大的风险。
爸妈也没能如愿放下一半心,以后他们需要双倍的提心吊胆,为这两个不太幸运的小孩。
真没良心啊。
陆氧翻了个身,搓搓脸颊。
十五岁是个分水岭,有的时候她看着自己觉得陌生,有的时候是矛盾,有的时候又像现在这样,她唾弃自己。
咚、咚,房门响了。
陆选的声音在门后响起:“姐,外卖到了。”
陆氧没出声。
陆选又敲了两下。
陆氧还是没动。
又两下,陆选可怜巴巴地说:“我花了二十分钟才跳上来的。”
陆氧起身下床,踩着拖鞋走到门边。
一打开门就看见陆选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说:“超级至尊,可香了。”
陆氧接过纸盒,侧过身子让他进来。
她把披萨放到书桌上,打开盖子,陆选立刻伸手过来,被她啪一下拍开:“你不能吃油腻的,给你点了粥。”
陆选拉下脸:“不是吧,阿sir。”
陆氧拿起一块披萨,把最外圈的饼皮掰下递给他:“饿了就先啃这个。”
陆选撅高嘴,不高兴了。
陆氧叹声气,把手里的披萨递过去:“行吧,给你咬一口。”
陆选张嘴咬下一大口,差点咬到陆氧的手指。
陆氧又嫌弃又无奈,把整块都塞他手里:“行行行,你吃你吃。”
陆选得逞地翘起嘴角。
“以后多小心一点,危险的爱好千万别碰,什么滑板什么赛车,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就打消念头。”
陆选打断她:“吃饭呢,你能先不啰嗦了吗?和老妈一样。”
陆氧又被这小子噎住:“行,不说了。”
午后的阳光洒在白色桌面上,碎花窗帘被风吹得一晃一晃。
陆氧拿出iPad找了部综艺看,陆选懒洋洋地躺在她的床上,被她警告了三遍不准把油蹭上去。
过了会儿,陆选开口说:“姐,不得不说,你真的变了好多。”
陆氧嚼着披萨:“看样子你更喜欢现在的这个人,是吧?”
陆选觉得奇怪:“你这话说的,不都是你吗?”
陆氧低声否认:“不是。”
“啊?”
陆氧咬了下嘴唇,转过头问陆选:“你有没有听说过,做完心脏移植后的人,性格会有变化?”
“知道啊,你刚出院爸妈不就带你去看心理医生了吗?怎么了?”
“你不觉得,现在的我不是我吗?”
陆选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解答不了这么哲学的问题:“不是你那是谁啊?”
陆氧摇头,情绪低落下去:“我也不知道。”
她分不太清自己身上有哪些东西是她本身,哪些又属于这颗心脏的原主人。
有的很模糊,有的又很清晰,比如喜欢茉莉香,比如极敏感的共情能力。
陆氧记得自己以前并不讨喜,她自私而冷漠。
所以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捐献心脏给她的那个人,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
也难怪朔会放不下她,老天爷要用一根红线安排他们重逢。
陆氧从思绪里回过神,问陆选:“妈妈在忙什么啊?居然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
“基金会的事吧,快年末了要办慈善夜,她一直在接电话。”
陆氧点点头。
五年前的一场意外后,陆学恺和江玉兰夫妇成立了慈善基金会,主要帮助对象是生病或家里贫困的儿童。
陆学恺公司每年收入的很大一部分都捐给了基金会,他们家也不再雇司机和阿姨,就当是一般家庭那么生活。
因此这几年外界对陆学恺的社会评价还挺高,当地电视台更是三番五次邀请夫妻俩去做节目。
陆选吃完一整块披萨,又伸手要去拿下一块,被陆氧眼疾手快制止住。
她盖上盖子收走纸盒,对他说:“粥要到了,我下楼去帮你拿啊。”
陆选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
等到晚上九点多,陆学恺和江玉兰才回家。
陆氧下午的时候给他们发了消息,江玉兰在语音里说幸好她回来了,陆选一个人瘸着腿在家她还真不放心。
听到开门声,陆氧打开房门走下楼梯,爸妈看上去都很疲惫。
“小氧。”江玉兰问她,“和弟弟晚饭吃的什么?”
“给他点了粥,晚上又叫了份鸡汤。”
陆学恺脱下外套上了楼,叮嘱女儿早点休息。
陆氧闻到他身上有酒味。
江玉兰打开冰箱,想拿点红豆出来泡,明天早上给两个孩子熬粥喝。
“妈。”陆氧跟着她走进厨房。
“怎么了?”江玉兰把红豆倒进碗里,打开水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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