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想?”王某强听上去很震惊,仿佛有人在向他质疑一个人一口气吃掉一百斤发霉的白菜会不会被撑死,“之前我们不是讨论过了,他家世代在那所学校守着一些神神秘秘的可能很值钱的东西。你再想想你今晚看到的事情——一个会转圈圈的铁屋子,一截通往地底的神秘楼梯,一个只有特定的人才知道怎么触发的机关——你不觉得这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种很秘密、很见不得人的气息吗?”
王某强用一种非常肯定的语气说,“这一切都对上了。我愿意用我的名誉和人民币两千五百万打赌,他家这么多年里悄悄藏的东西一定就在那个铁屋子底下。”
谢亦桐说,“你有人民币两千五百万?”
“我没有。”王某强说,“但我的名誉比两千五百万值钱多了。拜托,这不是重点。”
谢亦桐思忖一阵。
的确。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目前为止的一切线索都很符合王某强的说法。
——校长出生的那个大家族世代在学校藏着某神秘事物的传闻。
——操场传来异样声响那天晚上,傅默呈行踪可疑。
——他手上疑似铁丝网划出的伤口。
——她隐约看到的那个人影很高挑,和他一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传闻可以是假的,那天晚上他可以是恰好不在,伤口可以是别的意外,至于高挑的人影——当代社会食品生产如此发达,吃得好长得高的人那么多。
谢亦桐说,“总之我持保留意见。”
王某强忽然说,“你知道吗,我们国安调查部有一句流传颇广的话,非常有道理,非常有建设性,指点了很多迷途新人。”
“什么话?”
“我背给你听——‘记住!你是不会跟嫌疑人结婚的。’”
“……?”
第十五章
王某强说,“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听我慢慢道来。”
王某强谆谆教诲,十分耐心。
“首先,这句话诞生的背景是这样的——初次参与查案的菜鸟们一般都还没有形成把自己当成查案机器人的自觉,普遍容易跟受害者共情。这倒还没什么。但是,当案子里的嫌疑人特别有人格魅力或者特别可怜的时候,他们甚至可能会跟嫌疑人共情,相信嫌疑人作案有深层苦衷,不自觉地为嫌疑人辩护,下意识地忽略对嫌疑人不利的证据,从而影响调查进展。”
“……”
“于是,在此背景之下,我们部门的一个大组长——也就是我目前的上司,代号叫‘树’——就讲了这么一句话:‘记住!你反正是不会跟嫌疑人结婚的。’这句话里,‘结婚’是个非常精妙响亮的比喻,它指的是与嫌疑人共情,把嫌疑人当做自己人,屡屡维护,甚至站在嫌疑人的立场上处理案件信息。”
“……”
“说起来我那个代号“树”的新上司真的是个传奇人物啊,能力超强,年年绩效第一。据说年纪还不大,是我们这个部门历史上最年轻的大组长。不过也真的毫无人情味,冷冰冰像个机器人一样,讲话特别刻薄。还好从来只在线上联系,没见过真人,不然每天吃饭都不香了。”
谢亦桐说,“有这么一个上司你真的好倒霉。”
王某强道,“谢谢你的同情,虽然它并没有什么用。总之,我这样仔细分析过后,那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就很清晰了?它就是说,要把自己当成一个无情的查案机器,不要在调查过程中偏袒任何人,尤其是嫌疑人——记住,你是不会跟嫌疑人结婚的。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谢谢你多此一举的教导,”谢亦桐说,“但我并没有偏袒谁。”
“拜托,”王某强这人总是特别容易就“拜托拜托”的,这似乎是他的口头禅,他能用一万种不同语气把这两个字吐出来,“所有迹象都表明他大晚上在那个怪兮兮的铁屋子底下搞东搞西,而你居然坚持不相信。这不叫偏袒,这叫什么?”
“这叫理性分析。”
“我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实在太帅了。”
“我已经说了我没有偏袒。”
“难道他不帅吗?”
“他的长相跟我的分析没有任何关联。”
“难道他不帅吗?”
“我再重复一次。到目前为止,傅默呈所有的行动都只能说是可疑,但依然缺少确切证据。如果直接把他锁定为重点嫌疑人,很可能会错失重要线索,漏放其他更可疑的人。”
“难道他不帅吗?”
“你有完没完。”
“这真的很不可思议!我们能先跑个题吗,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我今天简直睡不着觉,”王某强听上去震惊到了极点,仿佛有人在向他质疑一百斤白菜一口气吃掉了一个人会不会食物中毒,“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觉得嫌疑人傅某不帅吗?”
谢亦桐忍无可忍。“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拜托!”王某强抬高了声音,“我的问题不是很简单吗!你回答我不就好了!”
“无聊。”
“回答我。”
“我拒绝与你讨论跟案件无关的内容。”
“哪里无关了?”王某强振振有词,“这是多么简单的初中数学集合知识:①嫌疑人的长相属于嫌疑人,记为A∈B;②嫌疑人属于案件,记为B∈C;③由①②可轻松推出A∈C,即,嫌疑人的长相跟案件实在是太有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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