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峥,你记得吗?”
他放下手,下意识道:“对不起……”
他甚至没有立刻去分辨真假,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只吐出一句“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因为你当时已经道歉了,一个玩笑而已,你想反悔就反悔,你不记得也就不记得,也庆幸你不记得,我才能在篮球赛击败你们不是吗?”
“你一开始得知我们是高中同学,是不是从没有往其他方面想,你对我没印象也正常,毕竟你身边那么多人,能让你记得也不容易,可因为你那个表白的玩笑,我才努力成为现在这样,周远峥,你知道吗?”
他当然不知道。
“那一刻你表白,我毫不犹豫就说了答应,因为喜欢,就是这份喜欢让我坚持从班级的吊车尾考到年级前列,坚持变得一次比一次好,因为曾经,我真的很想跟你并肩。”
说了这么多,孟影停下来,语气里讥诮更甚,不知道是对他还是对自己。
“其实本来我是不想告诉你的,太煽情了,不适合我,毕竟谁知道高中毕业之后还能再见面呢,所以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喜好,懂你的弱点,懂你的强项了吗?”
距离高中毕业也才不过半年多,但周远峥这个人一向成长很快,从入学的第一眼,孟影就看出来了。
他少了高中的张扬肆意,甚至此刻愿意低着头,听她说完一长串的话,孟影不知道他缄默是不是表示忏悔,但藏在心里的那些东西说出来,那一板砖砸掉了积怨已久的怨气跟憋屈,此刻如释重负。
少年垂眸看着地面,手插着裤兜,形态一如往常的散漫,周身气压却极低极低。
那天孟影转身先走,周远峥一个人坐在跑道上待了大半夜,出操场铁门的时候,又不幸被门槛绊了一跤,脸着地,摔了个敦实,额头和左脸颊擦伤一片。
后半夜回去才发现宿舍大门已经锁了,只能去外面随便找了个宾馆住。
他不是个记性差的人,只有想记和不想记的区别而已。但无论怎么回想,他都记不起孟影说的那幕。
其实他依旧可以把今天当成一个玩笑,可想起孟影那双清凌凌的眼,他心头就堵得慌,喘不上气,难受。
他设想过,如果那天孟影说了答应,他其实应该不会跟她说那是玩笑,甚至还有点期待他俩要是谈恋爱,每天的生活该有怎样的火花。
但他对孟影的了解还是太少,甚至到现在,他都不完全清楚。
以前高中班主任说他是蓄势待发的鸿鹄,够野够凉薄,能干大事,那是因为他总把感情看的太淡,他年幼先后失母丧父,长大的历程中,从不对未来抱什么期待。
在泥潭里滚了一遭,浑身的坏毛病,可他又很可笑的想当个好学生,他不恨爸妈,因为一直觉得他们是遗传给他一点天赋的,学习好,皮相也好看,坠入泥窖里也有人愿意拉他一把,带他一起玩,尤其上了高中,太多人不了解他的过去。
他的朋友,他的追随者却远远多于家世比他好的,这算不算为数不多的优点?
可能是这不多的优点带来的傲慢,他不喜欢浑浑噩噩活着,也不喜欢把悲情的一面展示给别人。
小时候看多了英雄片,总认为自己一定是注定要历经风雨的大人物。
后来想开了,这世上活得惨的不止他一个,但混得好的应该算他一个,所以他也能勉强称之为“精英”。
高中就有太多女生同他表白过,发信息,写情书,他都收到过。
但他这个人,虽然一无所有但算得上正直,因为他是个漩涡,不希望任何人陷进去,也不希望任何人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没有结果。
但他没跟程夜南他们说过,圣诞节之前,他是有想做个亏心事,让孟影陷进去的。
可惜他还是不算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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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谈颂他们起床时,周远峥的床铺已经没人了,被褥折得整整齐齐,被单冰凉,明显是起的很早。
等他们洗漱完赶去训练场,周远峥正趴在草坪上,面前端放着高射机枪,瞄准靶子训练。
子弹穿透空气,正中靶心。
“老周!起这么早也不叫咱们,不道德啊。”
周远峥穿着迷彩作战服,已经开始最先一批的早练,谈颂他们到营地换衣服。
谈颂:“你们说他到底怎么了?圣诞节之后的这几天就一直不对劲,不就一个玩笑吗,整得跟失恋一样。”
程夜南乜他一眼:“你现在才发现?他可不就是失恋。”
“这还没恋上就这德性?老周不行啊。”
姜苑博扣上钢盔,“是你们反应迟钝行吧,我早就看出端倪了,你们说喜欢老周喜欢的死去活来的女生还少吗,他搭理过吗?他为了孟影使出那么多骚操作,那心思昭然若揭,他自己没看出来,你们也没看出来?”
程夜南感慨道:“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看吧,报应来了,他之前不理别人,现在孟影不理他,活该。”
谈颂:“这叫贱。”
“行了,都别挖苦他了,我猜他肯定是表白被拒,压根没跟孟影解释的机会才这幅死样子的,作为兄弟,别落井下石了。”姜苑博说道。
“哎,作为兄弟,理应帮帮他,你看看他那样,我怕他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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