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影站在周远峥身侧,听了程夜南的话，顿时觉得无从下手。她看周远峥倒也不像个重症患者，云淡风轻的,还能有说有笑。
    “需要我扶吗？”孟影轻声问。
    程夜南毫不客气：“不然呢？没看他瘸了？”
    昨天摔下来确实伤到了腿,没他们说的那么严重，走慢点倒也正常,孟影跟在周远峥身侧,不知道该不该伸手，矛盾间，周远峥偏头：“走啊。”
    人已经走出一截了，孟影忙不迭跟进去，也没扶，看着他坐在病床上,撩起裤脚,露出白纱包裹着的膝盖。伤口深需要定时换药,一天一换，校医的推车放到一旁,给周远峥换药的是个年轻女校医,简单扫视一眼周围几个人,拿着镊子小心拆开他膝盖上的纱布。
    绷带一圈一圈解开，颜色愈深，最后一层揭开后,紫红色的伤口狰狞着,谈颂夸张“咦”一声。
    还凑到孟影身边，抱着手臂：“孟同学你看到了吗？这是你给咱们周哥的馈赠。”
    酒精洒到皮肉上，周远峥一记眼刀递给谈颂。
    伤口清理是个麻烦事，酒精的刺激疼的人头皮发麻,这点程度的伤在周远峥这里也不算什么，全程眉头都没皱一下。
    女校医开玩笑：“周远峥同学是咱们这里常客啊，哪天给你申请个固定床位。”
    程夜南跟着打诨：“那可别了吧，给咱们老周刀傻了就不好了。”
    “行了，回去记得别碰水，这一星期都坚持来换药。”
    几个人拿上包，程夜南把周远峥从病床上扶起来，“哥，我怎么觉得你重了呢？”
    周远峥一拳锤在他胸口：“他妈是你虚了吧？”
    程夜南捂着胸口，痛苦闷哼：“何止是我虚了，咱们宿舍三个都被你整虚了，罪魁祸首还逍遥法外，这世道，世态炎凉啊。”
    他踢踢谈颂，谈颂蹦老高：“我这段时间腰酸背痛，昨天贡献了我精湛的演技和嗓门，今天元气大伤，还有老姜，平时都不打呼噜的，这段时间打的贼响，中医上这叫肾虚。”
    姜苑博：“虚你大爷！”
    “所以一切源头都要追究到……”谈颂看着孟影，“孟同学，咱们一个宿舍被你整的伤的伤，虚的虚，你不愧疚吗？”
    孟影：……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对不起救不回本属于我们国航的胜利，也救不回老周健康的身体和老姜健康的肾，更救不回一个宿舍的灵魂。”
    孟影：……
    “那你到底想干嘛？”
    “你这话问的很不耐烦啊？看来你还是没意识到错误，没真正反省过。”
    孟影彻底妥协了，她当初要是知道招惹上的是这么一群人，她压根不会在周远峥身上费那么大功夫。
    孟影伸手把鬓发捋到耳后，露出白皙的脸，努力翘起唇角：“请问我该怎么做才能弥补？”
    “算你识趣，”谈颂认真思考了一下：“这样吧，先过来扶着我兄弟，以后这事要主动点，毕竟咱仨虚嘛。”
    程夜南：“你他妈虚，别扯我。”
    隔着两步远，孟影侧脸去看周远峥，那人立在光影中，眼睫下覆盖着一层阴影，抬眸直直看向孟影时，带笑不笑，整个人，有一种消沉的风流，像尖锐的开瓶器遇上了难收拾的酒瓶，空气中炸开一束束零星的火花。
    孟影想起，初见他时，他身上的气质更偏向于一种半成熟的少年气，裹着棱角，桀骜又嚣张，如今他的棱角被磨平了，能直能屈，随时随地融入各种圈子里，尖锐的开瓶器成了柔软的绳索，不变的，就只有那种看不懂的风流。
    但孟影可以确定的事就是这人的风流像屏障，用来保护自己，但他不一定不涉及无辜的人，就如高二那个晦暗的楼顶，她期盼已久的少年给她青春中最深一记重记。
    孟影调整呼吸，慢慢减少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主动伸出手，将周远峥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身高差有些大，孟影走的极为费力。
    关键是这哥还丝毫不客气，身体大半重量都压在孟影肩上。
    孟影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得亏她跳舞底盘稳，但怎么看这人都是故意的。
    “孟同学挺熟练，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吧？”
    孟影不知道他说的“这事”指的是扶人还是害他受伤。
    “当然不是，”孟影没什么情绪的说：“上一个人可比你重多了。”
    周远峥搭在她肩上的手收紧：“我看你这干脆发展成业务得了。”
    “也不是不行。”
    男寝离医务室远，差不多得绕大半个国航，走一截路，孟影肩膀酸的不行。
    她认命推开周远峥的胳膊，喘着气：“不然找辆车吧？”
    周远峥松松垮垮站着，接她的话：“这哪有车？”
    他示意自己的膝盖：“我这腿能骑吗？还是指望你载我？”
    孟影用商量一样的口吻说道：“不然你还让你室友来扶你？”
    这活她干不了，这哥们一身肌肉硬邦邦的，胳膊硌着她难受的紧，硬得像石头，而且一点都不客气，真就把她当扶手用一路。
    前面三人已经走出去老远了，周远峥抬抬眼：“那你把他们叫回来？”
    孟影张张嘴，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多少有点惹人注目，内心纠结一会，她继续认命：“算了，我扶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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