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秦月霄淡淡地望着她,轻声说道,“我来。”
煞气狂涌,卷入覆水镜之中,几乎要冲散虞黛楚的掌控,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要被无尽的痛楚冲散,陷入一片苦痛的浑浑噩噩之中,让覆水镜脱手而出。
然而下一瞬间,她猛地咬住了下唇,一瞬间,竟尝到了些许带着腥味的甜意,神识归拢,将覆水镜牢牢地掌握在神识之下,反过来控制住这无比庞大却不属于她的煞气,与自己的力量所混在一起,裹挟着,一道向前冲去。
金光暴涨,一瞬间笼罩了虞黛楚和九尾灵神,而前者神情冰冷到了极致,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却好似根本在看另外一个人一般。
她挥手,金光斩落,仿佛天光破云、流星过夜。
即使金光落下,她将虚弱到极致,受到反噬,即使金光落下,她将失去人人艳羡、疯狂追求的大机缘,即使金光落下,便是真正斩断退路,一头向未知又危险的未来奔去。
但金光斩落,誓不回头。
千万里之外,厄朱的手微微一颤,眼底露出无比难以置信的神色,手底幻境一生一灭,将那血海的真君猛地推开,却没有乘胜追击,只是顿在原地,遥遥望向远天,神色不断变换,最终沉了下来,化作一声深沉的叹息。
金光落下,缠缚在虞黛楚与九尾灵神身上的丝丝缕缕,仿
佛一剪而断似的,试图向她重新束缚而来,却最终摇摇晃晃,无力地垂了下去。
这金光斩落,虞黛楚当场喷出一口血,落在覆水镜上,晕开一片殷红,而也就在这一瞬间,她的脸色惨白,仿佛金纸,再无半分血色。
然而,即使气息一瞬间萎靡到了极致,虞黛楚却好似一点都没有感觉似的,动作没有分毫迟滞,反倒身形一动,与秦月霄一道,顺着这金光,猛然向那一线天光的来处攀升而上。
这一线天光,正是秦月霄在闯入青丘殿时,为自己留下的一条出路,顺着这天光而走,便能破开青丘殿中的重重阵法、种种变换,直接通往青丘殿之外。
秦月霄一手扶在虞黛楚臂弯,带着后者,两人一鼓作气,转眼便借着这灿若天辉的金光,一口气冲破整个青丘殿,望见天光大亮,豁然开朗。
而整个极乐天宫的弟子,也在这一刻,一齐看见,自青丘殿,万千金光大涨,毫光万千,几乎夺走太阳的光辉,照亮了整个极乐天宫!
而在这金光灿灿之中,秦月霄搀着虞黛楚,一步步走出,从外看去,完全无法看清她们的面孔,只能看见她们的身形,背光而来,仿若神明下降。
“这是……魔神下凡?”有人喃喃道。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魔神?一看就是基础道识课没有好好听的!”身旁人翻了个白眼,被这过于弱智的发言智熄到,然而她开口,凝视着那背光而来的身形,也情不自禁呢喃,“然而,真正的大神通者,恐怕也就是这样的吧?”
金光不过闪耀了片刻,转眼便又熄灭了,再望去,青丘殿一切如常,没有什么仿若仙圣的身影,也没有什么金光可以夺去日晖,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所有人的一场幻觉一般。
无论是之前在做什么的极乐天宫弟子,此刻都怔怔地望着那空落落的远天,只觉得好似缺了点什么似的,有头无尾,心里空空的。
“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啊?”她们转而开始议论起这奇事发生喻示着什么。
而造成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则早已经双双脱离了所有人的视野,回到了远离青丘殿的地方。
这里宫室万千,华美堂皇,并不逊色于青丘殿分毫
,甚至辉煌大气、磅礴浩荡之处,要远胜于青丘殿,然而此时冷落萧条,人迹罕至,偶有弟子行走,却又转眼离开视野,目光所至,只能看见空落落的庭院。
虞黛楚便半瘫软着身子,软软地倚靠在这阆苑之中,歪着头望向庭院中稀疏零落的草木,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好似一条无所事事的咸鱼。
只看她这副样子,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这个人刚才竟然还在青丘殿之中,半死不活地经历了一场惊险的大战。
而秦月霄则立在她身旁的花木间,轻轻俯身,挽起袖口,小心翼翼地修剪起一丛灌木来。她神色认真到了极点,明明通身都不像是会安然侍奉花草的气势,却硬生生给自己凹出了一股专注,仿佛手底进行的不是什么修剪枝桠的工作,而是在专心炼制一件法宝。
这两人一个瘫着晒太阳,一个忙于修理花木,谁也没有和谁说话,庭院中的气氛却奇妙地和谐,就好似两人从来都是至交好友,在一起生活积年累月,早就形成了默契一般。
然而。
躺在廊柱旁晒太阳的虞黛楚懒洋洋地一抬手,遮住了直射眼睛的光辉,她比谁都清楚,她和秦月霄从青丘殿中强行闯出之后,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秦月霄就这么把她带到了玄黄殿,扔给她几瓶丹药,就自顾自去打理花草了,就连躺在这廊柱旁边,都是虞黛楚这个伤员自己爬过来的。
虞黛楚的状态不太好。
这是难免的,任谁忽然和人气运相连,却转头又自己给直接暴力斩断,都会受到这样的反噬的,虞黛楚还得谢谢自己的气运无比强大,否则她只会伤得比现在更重十倍百倍,甚至当场陨落——不是死在九尾灵神的吞噬下,而是死在斩断因果的反噬上,听起来如此荒诞,但确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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