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说起“一代不如一代”,对外极乐天宫当然绝不承认,但对内……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至少厄朱扪心自问,他们极乐天宫确实是远远比不上上古时的光辉的——否则,这沧流界唯一霸主圣地的位置,也不至于在三百年前被无垠血海硬生生给夺了一半去,硬是让这上古之时连影子都还没有的暴发户和他们平起平坐了。
当年那位魔门大能在此建立了极乐天宫,四尊护道灵神,没有任何一尊是沉眠的,甚至于,没有任何一尊有半点虚弱之相,便足能证明当时的极乐天宫,气运滔天。
至于现在嘛……四尊护
道灵神里,只有两尊是苏醒着的,而且这两尊苏醒的护道灵神,放在数万年前时,还是四尊中最弱的那两尊。
而那两尊更强势、更强大的灵神,现在的极乐天宫根本就不敢提起半点唤醒的心思——一旦决定唤醒,那可真的就是一座无底洞了,以全宗门现在的气运,也许就只能唤醒其中的一座,剩下一点气运,可怜巴巴,什么也不够。
从精打细算的角度来说,当然还是唤醒两尊稍弱的灵神更有性价比。
不过,当年之所以会选择唤醒九尾和毕方,自然也逃不脱青丘和流火两殿修士的手段频出,这其中牵扯了太多利益,就为了这个,极乐天宫之内也曾血流成河。但这就不必和虞黛楚说了。
“在本宗的四尊灵神中,尤以九尾脾气最温和。”自然自家的护道灵神听起来有点弱,那自然就要从别的地方找补一点,免得虞黛楚嫌弃了,“就算你没能得到九尾的认可,或者你的气运没法让九尾满意,她也不会反过来吞噬你。”
他好像说出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虞黛楚挑眉,“所以说,就算只是试图沟通护道灵神,也有可能丧命吗?”
这未免也太凶残了一点吧?究竟是在给极乐天宫弟子助力呢,还是在专门坑后辈弟子啊?
“历任上位的准殿主中,确实有不少会丧命于掌控护道灵神这一步。”厄朱却没觉得这又什么大不了,反正整个极乐天宫的元婴修士很多,这个当不了殿主,正好给其他没有机会尝试的元婴修士一个机会,“这其中,只有硬实力,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东西,对于修士来说,已经够公平的了,如果连这也挺不过去,还是趁早放弃吧。”
虞黛楚哑然。
她终究是和这个世界的修士们在思维方式上有所不同,在她的心里,宗门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上下传承更好的维护而存在和运转的,一切行为和存在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服务。然而对于沧流界的魔门修士们来说,宗门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地获取自身的利益,除了利益,其他都不重要。
“是我着相了。”虞黛楚幽幽叹了一口气,“我总是不太能理解你们这个世界的修士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也罢了
,随便你们吧,总之,我是不会和你们一样的。”
她这话好似十分冷硬,然而细听取,便有了几分见怪不怪的意味,显然是已经渐渐融入了这个世界,故而厄朱听了,反倒生出点笑意,“其实在我们沧流界中,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只要你待久了,就会发现,比起擎崖界来,我们总归还是有一点优点,那就是自由。”
厄朱深知,想要获取一个人的好感,就不能去攻击她习以为常、并且深深认同的三观,而且,不能只是不能攻击,最好的方法是迎合。
而倘若在想要获取这个人的好感的前提下,甚至还想着要将这个人的三观改变,那就得用点话术了。
“我们沧流界,确乎是对道德看得不重,修士们的行为,缺少约束,有很多事情,确实让人十分心寒。”厄朱语气沉沉,深刻反省和批判沧流界的风气,“在这样的世界生活,其实是一件很没有安全感的事情,就算一个人心里想要向善,在这股浪潮里被裹挟着,最终也往往都是身不由己。”
他说到这里,朝着虞黛楚黯然一笑,摆出最勉强但又最好看的弧度,幽幽叹道,“其实我每次看这些被裹挟的小修士,便又好似在看我自己,身在这沧流界,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
虞黛楚眨了眨眼睛,挑眉望向厄朱,好似对他的言语有些诧异,而她神色微动间,又好似被他异于寻常的神情与情绪波动所吸引了。
——有戏。
“之前我是击杀了我的师尊,这才顺利登上了青丘殿主的位置——你知道这件事,只怕是对我深有恶感,认为我一定是个狼心狗肺、养不熟的白眼狼,是不是?”厄朱垂眸,没有去看虞黛楚,然而眼角眉梢,无处不透着淡淡的哀愁。
——也不能太过了,他毕竟还是个元婴真君,要是在虞黛楚面前,一点都克制不住自己,伤心欲绝的样子,那未免也太过脆弱,显得太假,让人怀疑他这么多愁善感究竟是怎么熬成魔门元婴的不说,还会显得他太弱,折损他在虞黛楚心里强大的形象。
虞黛楚面露犹疑,顿了一下,淡淡道,“难道另有隐情?”
——这副神情是,她不是很信,但总有一两分听听也无妨的
意味,只要她愿意听,那便是成功了。
“没有什么隐情。”厄朱抬眸,坦然望向虞黛楚,扯了扯嘴角,露出点淡淡的笑容,然而这笑容里几多苦涩,好似每一分都藏着点惆怅,“就只是,一山不容二虎,不是我死,就是他亡,我不想死,也没法在他的步步紧逼之下找出一条两全之策,所以,就只能请他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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