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个污点,把极乐天宫的面子往死里踩,从而招来为宗门找场子、找回声誉的强敌,实在是得不偿失。
即使大荒神殿也是这沧流界五大宗门之一,可既然极乐天宫与无垠血海单独列为圣地,便可知其地位比起大荒神殿还要远远高出。燕蛮真凝成元婴后,将不再得到大荒神殿其他元婴真君的维护,反而会被他们视为抢夺资源的竞争对手,再惹上这么一个强敌,实在是赔本能赔掉裤子。
所以,在开局的时候,就给极乐天宫一点面子,送虞黛楚一场胜利,这其实是燕蛮真给极乐天宫卖的一个好。
然而,虞黛楚获胜在意料之中,但虞黛楚破局竟如此之快,却大大超乎燕蛮真的预计,以至于即使他对自己信心满满,也忍不住神色微沉了一瞬,认为这个修为并不算高的女修,确乎超出了他的预料。
云端之下,红尘之中,虞黛楚在喜娘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离开了梳妆台。
大红盖头隔绝了她的视线,却隔不住金丹修士的神
识,虞黛楚把神识向四周一探,很快便搞清了情况。
这次她附身的人,显然是个妙龄的少女,正要红妆出嫁。
无论是新绣的喜服、精细描摹的妆容,无不彰显着新娘的期待与怀春。
这是虞黛楚两辈子都从未有过的经历,此时通过附身来这么一回,倒是十分新奇。然而在新奇之余,她又对这位被她附身的新娘感到十分遗憾:
既然她附身在这位新娘身上,那便意味着这位新娘,又或是周围的环境,即将或早已陷入非常残酷的境地之中,以至于燕蛮真愿意把她引入此中,图她一个不可破局。
活在这样的世界里,确乎是一件非常惨、非常让人遗憾的事情。
然而,仅凭现在的场景如此一看,好似一切都十分正常,没有一点点悲惨的迹象,反而喜庆得过了头,甚至让人怀疑她究竟还在不在与燕蛮真的比试之中。
除了这周围的一切,显得有些过于安静了一般——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理应是宾客盈门,却安静得好似门可罗雀,这与这看起来条件还算不错的宅院相比起来,便显得十分奇怪了。
奇怪是一定会奇怪的,虞黛楚静静等着,直到新娘随着喜娘一路穿过气派却萧条的中庭、回廊,一路走到正堂。
迈步而入,一步一摇、袅袅娜娜。
对面也有人来,缓步慢行,步履蹒跚。
等到两边相对向前,越走越近,才让人忽地发现,这对面行来的人,其实手中端着一面木牌,写有名姓,恭恭敬敬地托举着,一路端到新娘面前。
大红盖头下,是酡颜红妆、含羞带怯。
大红盖头外,是灵牌冷冷,神情冷漠。
相对而拜,一个满心期盼,一个面露审视。
步入洞房,没有什么红床东窗、烛影摇红,唯有森冷冷火光里,一具宽敞的棺材。
大红盖头揭开,羞怯变成了惊恐。
新娘难以置信,又惊慌失措——她的夫君,竟是一个死人。
想跑,人在樊笼,想反抗,满身枷锁,痛过、叫过、嘶吼过、挣扎过,最终还是被人钳制着,一步步走入棺材。
掀开棺材板,入眼是一个容貌妖冶、闭目似沉睡的男子。
倘若不是躺在棺材里,在这森冷光线里活像
个阴间滤镜,他也许是个极能吸引人的美男子,一旦出游,便能引起男女老少或艳羡、或恋慕的目光。
但新娘见了他,唯有恐惧。
棺材板被缓缓合拢,新娘浑身都在发颤,却只能无力地望着最后一丝光线被棺材板完全覆住,眼前是一片黑暗。
周围陷入黑暗与死寂,入耳唯有她自己颤抖的声音。
仿佛谁听见了她的祈祷似的,满目的黑暗忽然为一片透亮的柔光驱散,在这两人并排便略显狭窄的棺材中,照得无比清晰而明亮。
然而,这如听见她祈祷而来的明光,却没有给新娘带来安慰,反而令她颤抖地更加剧烈,上下牙关不断碰撞着,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在她惊恐的目光里,原本静静躺在她身侧、已是一个死人的俊美男子,忽然缓缓睁开眼睛,在这明亮柔和的光芒照耀下,扭过头来,与她对视,然后缓缓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来吧。”本该是个死人的男子柔声说道。
——来什么?
不知为什么,明明心里在惊恐大叫,明明怕得浑身颤抖,明明她害怕地想当场跑掉,但仿佛有什么在召唤着她、牵引着她、操纵着她似的,新娘缓缓支起身,在略显逼仄的棺材里,一点一点,朝男子靠近。
男子静静地躺在那里,凝视着她俯下身,剧烈震颤着,似乎想当场逃离,却身不由己,缓缓凑近,颤抖着,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到近乎不存的吻。
“好孩子。”男子仿佛叹息了一声,缓缓抬起手,搂在新娘的腰上。
晦暗的光辉闪动,这棺材中又重归于黑暗。
黑暗中,隐约的抽泣声里,血肉一寸寸从新娘的身上脱落,不过片刻,便化作一具白骨。
从她身上掉落的血肉附在男子的身上,便好似为他重新换上了一身华装,光鲜亮丽。
白骨还趴服在男子的怀中,亲密得好似最甜蜜的情人,抬起头,黑洞洞的眼眶里,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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