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信自己,却很难相信别人。
就好比此时他望着虞黛楚,神色好像无比平淡,心里想的却是,倘若虞黛楚妹能将周芳瑜敷衍过去,他究竟该怎么办。
“几十年前的往事,周师姐这么寻根究底,究竟有什么意思?”虞黛楚满脸写着不耐烦,“那么,我也想问问周师姐,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入门、什么时候筑基、什么时候结丹的?流火殿确乎十分不凡,但周师姐若没有本事将我就此拿下,还是不要摆出下任殿主的谱来。”
周芳瑜当然不可能和虞黛楚就此刀兵相见,这对她的好处远小于要付出的代价,身侧是虎视眈眈的魔门修士,没有一个是善茬,倘若她与虞黛楚动手,且不论后者的实力究竟如何,眼看着苏鹤川是肯定要出面的,那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大家陷入混战,仗着人多势众,将虞黛楚二人逼得逃遁而走。
然而,褚晗日也许能笑嘻嘻,把这事说出去隐约胜过苏鹤川一筹,周芳瑜却又能得到些什么呢?倘若虞黛楚不是极乐天宫弟子,她也不过是多了个来历神秘的敌人,还把苏鹤川给得罪了,褚晗日也没那么大方,给出的报酬也不会有许诺击杀时那么多。
更何况,倘若虞黛楚当真是玄黄殿的弟子,那周芳瑜无疑是将一个很有实力的同门给得罪了——在她们这种魔门圣地里,不得罪一个人也许也没法与那人保持友好和平共处,但得罪了一个人,是绝对要走到刀兵相见的。
周芳瑜想坐稳流火殿大师姐的位置,就不可能是个还没将人底细打探清楚便轻易树敌的人,她闻言微微一笑,见好就收,“我不过是见了同门师妹中竟有虞师妹这样出众的人物,心中欢喜罢了,师妹不喜欢,我就不问了——不过,师妹的芳名,总
归是好说与我的吧?”
她说话间,神色有些黯然,仿佛当真是想和虞黛楚你好我好,做个一见如故的好姐妹,而虞黛楚完全不领情一样。
“极乐天宫有些弟子的作风就是这样。”苏鹤川的传音适时地在虞黛楚耳畔响起,“你也不必介意,这是极乐天宫恶心人的传统手段、看家套路了——你在沧流界待得久了,就会知道了,不止是极乐天宫,其实这沧流界五大宗门,每个宗门都有自己独属的看家恶心人手段。”
总之一句话:认真你就输了。
这样的认知,显然不仅是苏鹤川一个人懂,在场的所有人都不陌生,也许都被这样坑过,哪怕明明和周芳瑜是一道来的、暂时属于同伴,也难免露出“有被恶心到”的神色来。
周芳瑜视若无睹,反倒勾起唇角,目光流转过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微微笑了起来。
这样的作态,虞黛楚不是不会的。
“我还以为,师姐当真是欣赏我。”她从善如流,露出落寞的神色来,淡淡的,却又恰到好处,“谁能想到,周师姐见了我这么久,甚至与我说了这好些话,居然连我的名字身份都没有想起来——还说什么心中欢喜,可见是我太傻太天真了。”
——难道她们见过??
周芳瑜一噎,脑子里飞速回忆往事,试图从记忆深处扒拉处一个虞黛楚的样子,然而无论她如何回忆,却一个都对不上。
“不过,虽然师姐并不看得上我这样蠢笨的同门,我却对师姐格外敬佩的。”虞黛楚话锋一转,对着周芳瑜似笑非笑,“小妹刚刚择定新府,之前无缘与周师姐这样的贵人相见,今日碰巧遇上了,师姐总该给我一个面子,前来小坐吧?”
苏鹤川一怔。
他万万没想大,虞黛楚不仅要把周芳瑜怼一顿,还要把周芳瑜请进云山灵府里做客!
——她是真把云山灵府当成自己家了吧?
倘若是没有见到虞黛楚,这云山灵府对周芳瑜来说,便只是兴起前来一探、纯粹玩票的郊游地点,然而虞黛楚这个大活人从里面一出来,云山灵府便忽然成了龙潭虎穴,危险程度大大不同了。
“我是应褚道友的邀请来的,自然是要听他的意见。”周芳瑜笑了
笑,主动退了一步。
“倘若虞道友愿意,自然要上门叨扰。”褚晗日大笑道。
无论是虞黛楚、苏鹤川,甚至于是周芳瑜,都愣了一下。
对于谨慎无比的沧流界修士来说,这实在不是一个足够审慎的决定。要知道,一个魔门修士的洞府,即使是刚刚落成,也有可能满是机关与阵法,对于贸然进入的外人来说,杀机四伏。倘若主人想要取客人的性命,那可比平时容易得多。
虽说这洞府在褚晗日眼中是虞黛楚的,但其实和苏鹤川的洞府,也没有太大区别——毕竟,苏鹤川和虞黛楚的关系,一看就知道十分亲密,以至于互相之间能委以信任的地步,这对于魔门来说,简直就是至交好友了。
至交好友的仇敌进了自己的洞府,至交好友又在身旁,能忍住不动手的,能有几个?
褚晗日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却偏偏还要答应,这究竟是图什么?难道闯一番生死陷阱,对于他来说还是一番不容错过的经历吗?
就在这莫名其妙、怀疑不解的打量着,褚晗日又是哈哈一笑,“不过,不是今天。”
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也是符合情理的反应,但无论是虞黛楚、苏鹤川,还是其他几个应褚晗日之邀前来助拳击杀苏鹤川的修士,都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