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是魔修?”
她生死之间出手,尚且一丝煞气都不曾涌出,举手投足间,全然都是灵力,裴玠明明该亲身感受到了。
——就这样,他竟还怀疑她是魔修?
锦红转过头,望向谢衍,眉头紧锁,“难道谢道友也这么想?”
明明身陷桎梏,生死悬于人手,锦红此时却好似分毫慌乱也没有,神色冷淡中,尽是一片沉然的冷静,她说到此处,目光一转,落在白麟身上,带过轻描淡写的一瞥,便好似方才他的杀意毕显从未存在过一般,很快就掠过了,“还有我这位同僚,你们是与他通过什么气了?”
“道友确实不是魔修。”她目光锋锐,神色冷然,逼视之下,谢衍终究是缓缓开口了,“但传播魔门法术,也并不需要是魔修。”
连谢衍也这么说——锦红心下微微一沉,神色却未变,凛然而望,“这我倒是不明白了。”
“所有修习魔修功法的,俱是妖修,而从他们的气息来看,所修习的魔门功法,都是不甚高明的典籍,对于道友来说,自然难以入眼。”谢衍轻轻叹了口气,“道
友,你记得裴道友究竟是为了什么来到潼海的吗?”
锦红怔了一下。
“我捉拿的那只鲤妖,正是奔着锦红道友你而来。”裴玠瞥了谢衍一眼,淡淡道,“在此之前,本宗与太玄宗的道友,也曾从这些魔修口中得来线索,如今我与谢道友在这潼海之上有了一番调查,无论怎么看,都是道友你的嫌疑最大。”
“我的嫌疑最大?”锦红重复了一遍,她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凝视着裴玠,“究竟是怎么个嫌疑法?我们不妨把事情说开了,一一对峙,看看我是不是真的……”
“锦红!”白麟忽然开口,神色沉重,痛心疾首,带着一种悲痛难忍的神情,不敢置信地望着锦红,“我方才听谢道友、裴道友说起你是魔修的时候,甚至不敢相信,但看你这副样子,你……你怎么能转投魔门呢?”
锦红怔了怔。
“你这样,让我如何向君上交代?君上将君府托付给你我,你怎么能这样辜负他的信任呢?”
“原来,方才二位道友还先与我这位同僚通过了气,就等着趁我不备,将我拿下。”锦红与白麟对视了许久,眼睁睁地看着他痛心疾首,半晌才忽然开口,却根本没有与白麟对话的意思,一偏头,望向谢衍和裴玠,轻轻笑了一下,“如此笃定我就是魔修,看来我是辩解也无用。”
谢衍望着她,微微蹙眉,“锦红道友,你倒也不必如此消极。”
“哦?是吗?莫非道友还有什么出路给我?”锦红不动声色。
明明她现在受缚于人,明明她有着难以解脱的嫌疑,然而神色淡然得仿佛从前与几人一同探查魔修踪迹一般。即使是谢衍和裴玠,也不免叹一声好心性。
相比之下,白麟的唱念作打、痛心疾首,便仿佛有些过于夸张了。
“我们只是怀疑,并不是说道友就一定是魔修了。”裴玠微微一笑,将话头接了过来,明明大家已经图穷匕见了,明明面前的人不过是他的阶下囚、生死俱在他掌中,然而他朝锦红翩翩而笑的时候,与往常竟毫无区别,好似仍是谈笑风生。
然而,如今锦红与他对视,便已卸去了那份客气。她从前便知道裴玠这个人绝不像表面那样温润风流,
但此时见了他这副模样,才觉得真是够膈应人的。
“锦红道友不是我们清欢宗的人,我自然也无权处置道友,倘若就这么将道友打作魔修,既是越俎代庖,又难以服众,倒不如请更有资格的人来决断。”裴玠缓缓道。
“更有资格的人?”锦红怔了一下,很快便反映了过来,“你们是说君上。”
难怪方才他们打探起蛟君的踪迹。
“我已说了,君上如今没了动静,不可能前来与你们相见,就算我把你们带到龙穴前,他也未必能应声。”
“锦红道友方才说,蛟君应声的频率越来越低,但即使相隔时间再长,总也是会有一声回应的,大家都是修士,那一时半会的,也总归等得下来。”裴玠微微一笑,看上去既有些风流倜傥的样子,又显得可恶极了,“锦红道友不必为我们担心浪费时间,宗门既然把我们派来潼海,就是让我们专心解决这件事的,三年五年的,魔修值得。”
锦红凝视着他,脸上带着点冷肃,却又仿佛有些困惑。
她自然知道似谢衍和裴玠这种时常笑意温和的人,一旦冷酷起来,哪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冷酷,但她总觉得,尚且不至于此——这两人直到现在,也没拿出什么如山一般的铁证,甚至没有同她对峙,更没有在魔修下落、踪迹上稍作停留,竟一门心思认定她就是魔修的源头。
裴玠和谢衍……会是这样武断的人吗?
而且,裴玠虽然是个笑面虎,心中或许藏着一把锐利的刀锋,但他一向以和气事人,轻易不会做出这样直接撕破脸却又不拼刺刀的事情。
要么和和气气,要么直接把人按死,既撕破脸又做事情不干不脆,究竟是什么意思?
锦红若当真是证据确凿的魔修,裴玠也许就应该直接一个搜魂术下来了,现在却动武动到一半,又来动文的了。那倘若锦红不是魔修,被蛟君证明清白后,他岂不是将人得罪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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