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竹青把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有时间你劝劝姑姑,别让她再看病了。今年筇洲不是又建了两家医院,这么多医生还缺她一个吗?”
“有经验的医生少嘛。”舒梦欣理解陈竹青的担心,连声应下。
而后,她上楼帮舒安收拾细软时,把这事跟她说了。
舒安叹气,“姑父让你来说的?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我有分寸。我就是放不下这些事,工作这么多年,一下子赋闲了,感觉怪怪的。”
舒梦欣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医疗问答平台。
她在上面给舒安注册了一个账号,并教她使用,“姑姑,你可以在上面回答一些简单的问题,这样也能帮到一些人。至于那些病人,就别让他们来家里了。姑父爱干净,家里每次来人,他都要打扫好几遍。”
舒安不爱走动,一直待在楼上,都没注意到陈竹青在楼下打扫卫生有多辛苦,听舒梦欣这么一说,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点头,“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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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安走的那年是一个暖冬。
筇洲电视台在播气象预报,“今年气温同比往年偏高,街心公园新春主题花卉展于明日开幕……”
舒安一直很怕冷,即使是现在屋里开着暖风机,陈竹青还是从旁边拿来一件毛毯,压在她腿上,“要是觉得冷,就自己披上。”
“明天我带你去花卉展走走?”陈竹青拢着她的手,一点点搓热。
舒安身子虚,再加上有静脉曲张的毛病,现在基本靠轮椅出行。
街心公园离家有好几站,不太方便,倒是小区离海湾公园很近,出门左转就到。
她捏住陈竹青的手:“我想去海边走走。”
海边风大,陈竹青有些犹豫。
舒安握着他的手加紧力道,柔软的声音染上一股娇劲,“想去。”
“行吧。”对于她的示弱,陈竹青向来没办法,笑着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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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后,是一天最暖和的时候,陈竹青推着舒安出门。
虽然是周末,但大家都被花卉展吸引,海湾公园人很少。
陈竹青推着她沿着白色的石头围栏走。
舒安心情很好,看到前面有对年轻的小情侣在玩闹,突发奇想地想要陈竹青背她。
由于工作需要,陈竹青一直有锻炼,力气不小,即使是退休后,他也每天坚持去晨练。
舒安很轻,他一背就起来了。
不过,毕竟年纪在那摆着,他没犹豫像年轻时候那样猛地起身,结果眼前黑了几秒,脑袋也一阵晕,还好两次深呼吸,及时调整好状态。
舒安抓牢他的背,担忧的问:“对不起。是不是很为难?那放我下来吧。”
“才不是。就是起来得着急了。”陈竹青轻笑一声,两手抓紧她的腿,以防她掉下去,“你看我现在不是走得好好的?”
因为还有个轮椅拖后腿。
陈竹青没法走远,背着她来回走了十几米,哄到舒安笑开,就把她放回轮椅上了。
这几年,舒安身子不好,哪都去不了。
而梁飞燕和向文杰从退休后,就满世界旅游,从国|内玩到国|外,又从国|外游回来。有自驾游,也有跟团游,什么形式的都有。
陈竹青这辈子没什么遗憾,唯一后悔的事,就是没听舒平的趁还有余力去考个驾照。
如果他现在有驾照,就可以带舒安出去玩了。
舒安看出他的心思,抬起手落在他手背轻轻拍了拍,“现在这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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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舒安很了解,尤其是到这种时候,她越发敏感。
每天晚上,她总是在陈竹青睡着后,悄悄睁眼,仔细地看他。
他脸上的每一处,她都觉得看不够,都想记到心里。
陈竹青其实也知道,只是一直在装睡。
今天,他也有种奇怪的预感。
具体什么感觉形容不出来,就是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即使是抱着她的时候,还是有种怅然若失的惆怅。
时间还早,舒安没什么睡意。
她从床上坐起,靠在床头,又从床头柜里拿出相册,要陈竹青给她讲过去的事。
这是她最喜欢的哄睡节目。
陈竹青的声音低沉有磁性,他的怀抱温暖、安全感极强,在熟悉的味道里,她鼻尖微微发红,像小兔子一样轻颤,抽嗒两下,发出娇弱的鼻音。
陈竹青以为她是要擤鼻涕,从旁边抽来几张面纸。
舒安扭头躲开,自己拿过面纸抹眼泪。
陈竹青翻到的正好是丁玉芬的相片。
去年丁玉芬和王政委相继离开。
陈竹青本不想让她去参加葬|礼,但舒安坚持要去。
她比陈竹青预料得要坚强些,没哭没闹,很安静地坐在角落听完所有送别词,回家后,也没什么情绪,整个人都出乎意料地平静。
陈竹青怕她憋着,关切了几句。
舒安淡淡地回:“生|死有命,都是人之常情。我没事。”
谁知过了一年,她却突然伤感起来。
陈竹青赶紧翻过那页,继续讲以前在西珊岛的生活。
听着听着,睡意和倦乏感从四肢末端迅速席卷全身。
和以往不同的是,今日的困倦里还有一种沉重无力感。
舒安想抱紧陈竹青,但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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