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腾两趟车回来,她真有点饿了,点点头说:“今天的事是我不对,妈,你别忙了,我自己去弄吧。”
冯兰做家务事做习惯了,看着孩子在厨房忙活很不适应,总想上手帮忙。
是陈雯一再坚持,她才没进厨房。
今天的矛盾,是陈红兵挑起的。
陈雯看得出爸爸有认真反思过了,但以他好面子的个性不可能跟她低头,她也不敢想若是陈红兵低头了,要怎么跟他讨论高远的事,干脆躲进厨房去。
陈竹青把周末约了高远的事告诉陈红兵。
这事是时候给个定论了。
陈红兵深呼吸几次,侧身绕过冯兰,挤进厨房。
陈家的厨房挺大的,除了一圈的琉璃台,还放了个小桌子。中午陈红兵在部队吃食堂,陈顺和冯兰就挤在小桌上吃饭。
陈雯拿着双长筷在锅里搅和,防止面条粘黏。
陈红兵一靠近,她全身都处于警戒状态,动作加快,翻腾的沸水晃荡得厉害,时不时地溅出一些。
陈红兵伸手从她那接过筷子,挑动两下,看面条散开,就收手把筷子横放在碗上等。
他重咳一声,扭扭捏捏地说:“是爸爸有错在先。不该那么早给人下定论。”
陈雯的心颤了下,怔怔地转过来。
陈红兵问:“真打算跟那小子?”
陈雯就知道他还是看不上高远,扬起脸,笃定地说:“嗯!我就是喜欢他。”
“啧啧啧。”陈红兵难掩嫌弃地瞄她几眼,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地,顿了好一阵,像是接受这个说法了,头猛地抬起说,“女孩子得懂得矜持,不能这么上赶子地贴上去,多跌份。”
陈雯猜不准他话里的含义,眯着眼,迷惑地看他。
冯兰‘哎哟’一声,从后面拍了下陈红兵,又给陈雯使眼色,“你爸同意了。”
陈红兵大叫,“同意什么啊!我的意思是不着急反对,先考察考察。至少得等周末我看了人再说吧。”
陈雯一听有戏,笑开眉眼,热切地挽上陈红兵的手臂,“我已经考察过一遍了,你肯定会满意的。”
女儿本就跟陈红兵不亲,长大后知道男女有别,和他离得更远。
每次从学校打电话回来只跟冯兰说话,偶尔陈红兵接到,陈雯的第一句永远是‘我妈呢?’
现在因为个男生,她反倒跟他亲近了些。
陈红兵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他拍了拍陈雯的手背,“爸妈虽然读的书没你多,也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但毕竟是过来人,有些建议你还是要适当参考的。”
陈红兵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陈雯也收起任性,应道:“我会的。那等周末你看了他,我们再聊。”紧接着她探出半个脑袋,朝外喊,“妈,你周末也去吧。”
“我?”冯兰扥直围裙,下意识地捋了下散乱的鬓角,支支吾吾的,“我还是不去了吧。让你爸先去看看。我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陈雯走过来,捏紧她的手:“你是我妈。你可比爸爸了解我。你当然得去了。”
说起这话题,陈红兵不服气,“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喜欢那小子什么。”
陈雯做饭少,下面时没量。
挂面在锅里翻滚、胀大,她才惊觉下多了。
她先捞出一碗自己的量,扭头问:“小叔,你晚上也没吃好吧?要不要吃一碗?”
一家人好不容易说和,陈竹青不想掺和,又瞥见桌上的两个巧克力蛋糕,便摆手拒绝了,转而弯腰从餐柜里拿出两个西餐叉子。
这是之前陈红兵去外地开会,那边的领导送的,送了三套西餐餐具,听说还是有名的牌子。可陈红兵说那人是披西装穿草鞋的假洋人,东西拿回来以后往餐柜里一丢,再没用过。
陈红兵以为他是要用叉子吃面,惊得眼睛瞪大,“老三,你干嘛呢?要当假洋|鬼|子啊?”
陈竹青撇嘴,用眼神指指桌上的蛋糕包装盒,“我买了蛋糕。借你的名牌叉子一用。”
陈红兵踮脚,目光越过厨房,看向外面的桌子。
那个包装盒上印着看不懂的英文。
这些年对外贸易发达,不少人仗着会英语,就有种高人一等的感觉,看谁都用那种看乡巴佬的眼神扫人。福城一些快倒闭的餐厅,换了英文牌,摇身一变成了西餐厅,靠着卖这种氛围又盘活了,实际做得也就那么回事。
导致陈红兵看见英文就觉得心烦。
他撇嘴嘟哝一句,“有中餐不吃,赶什么时髦啊。”
陈竹青装作没听见,提起蛋糕,拉着舒安回屋。
舒梦欣已经睡下,于是两个蛋糕都归了舒安。
巧克力蛋糕上还放了两个像汉堡的粉色双层饼干,饼干是小猫形状的,朝外的这层用巧克力酱画了五官和胡须。
陈竹青教她,说这叫马卡龙,是一种做法复杂的法国甜点。
舒安懵懂地点头,又低头瞧了眼蛋糕,觉得横切、竖切、斜切都会破坏美感,握着叉子的手紧了紧,悬在半空中犹豫。
陈竹青看出她的心思,覆上她手背,握着她的手硬是从一个四角挖下一块,递到她嘴边,“吃吧。甜度正好,是你喜欢的味道。”
叉子碰到蛋糕的一刻,舒安心在滴血。
可蛋糕吃进嘴里,香甜的奶油撞上微微苦涩的巧克力,浓厚的香气慢慢溢散开,瞬间化解了她的心疼,还有种想再来一勺子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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