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拧眉,嘴角坠着铅,不肯轻易松口。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安安,我回来啦……”
“今天工作结束得早,我就……”陈竹青拎着从码头买回的两条鲜鱼走进院子,看到梁向军拿着扫帚,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前天,这小子刚把食堂里的玻璃水壶打破了,被他爸惩罚在炊事班战士面前作检讨,现在那张检讨书还贴在食堂公告栏上。
他把鱼放进门口铁桶,快步走进屋内,“怎么回事?”
舒安指指窗户边的碎玻璃,“他打枣打偏了,把咱家玻璃打碎了。”
陈竹青本要走近去看,发现舒安总以左脸对着他。
他走到左边,她又转过身去,将另一边脸对过来,像是有意隐瞒什么。
陈竹青扣住她的手腕,声音沉下,语气里不容拒绝的意味很浓,“脸受伤了?转过来。让我看看。”
舒安眉头紧锁,慢慢地转过来,“小伤,只是划破层皮。你好好教育下他就行。”
陈竹青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细细检查了她脸上的伤口,又低头看看她手臂上的血痕,“你等着。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刘毓敏说过,她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几乎把梁向军看成命根子。
所以这孩子才会如此顽劣、娇纵。
舒安看陈竹青从门口的鞋柜上抓起几颗石子走出去。
西珊岛的沙滩有很多漂亮的石子,舒安每次下班都喜欢从海滩那兜一圈,看见有喜欢的石子和贝壳就捡回来,放在鞋柜上的小盘子里。小的只有拇指头那么大,大的比鸡蛋还大。
她看陈竹青气势汹汹的,怕出事,赶紧跟上去。
舒安牵着他的手,小声提醒,“口头教育就行,千万别动手。”
陈竹青拍拍她的手背,“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刘毓敏和梁向军有着天然的默契,他一遇到危险,她这边就能收到信号。
她原本是在家里备课的,突然一阵心慌,浑身都难受。
刘毓敏下意识地朝屋里喊了声,“军军。”
屋里没人回应,她这才想起一小时前,梁向军好像说要去隔壁找舒安玩。
她匆匆赶过来,看到陈竹青叉腰站在院中,脸颊微红,脖子上能隐隐看见爆出的青筋。
刘毓敏迈步走到梁向军身侧,低声问:“你是不是又惹人家生气了?”
了解过事情经过,刘毓敏面上兜不住,与其让别人来,不如自己动手,于是扬起手就往梁向军屁股上揍。
每一下都很重,啪啪啪地落在臀部,发出一声声闷响。
梁向军咬着牙,忍住喊叫,任由她打。
刘毓敏打了三四下,看舒安偏过头去不敢看了,才稍稍停手,另一手按在他脑后,硬是将梁向军的头压低,呵斥道:“还不给舒医生道歉!”
梁向军:“舒医生,对不起。”
刘毓敏又打他一下,“没吃饭啊?大点声!”
梁向军深吸一口气,使出全身力气喊道:“舒医生,对不起!”
声音冲破三道院墙,透进丁玉芬家。
丁玉芬原本在院里做活,听到动静,撇下手里的东西,往舒安家跑。
陈竹青摆手,“道歉我们收下。但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舒安惊着,不知道他想干嘛,牵着他的手捏紧,有意提醒他什么。
陈竹青松开她的手,上前一步从梁向军手里抽出那个弹弓,“你用弹弓打了你舒阿姨,现在我就用这个弹弓打你。一下换一下,这样才算扯平了。”
石子无眼,陈竹青是大人,力道比孩子要大,万一打到要害可不得了。
刘毓敏一听这话,心咚咚咚的,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她跨出一步,将梁向军暂时护在身后,“这事确实是军军做得不对,我们做父母的也不对,没管教好。这弹弓实在太危险了,万一打到眼睛怎么办?”
陈竹青脖子上的青筋更鼓,声音焉地提高几分,“那安安呢!他玩弹弓的时候想过可能会打到她眼睛了吗?”
刘毓敏被震住,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呆呆地愣在原地。
陈竹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深吸两口气,稳下情绪。
他表情逐渐平和,嘴角甚至勾起一抹笑,扬起脸得意地说:“我弹弓的准度高着呢。指哪打哪,从没偏过。”
他边说边拉开弓,将弹弓下压,瞄准刘毓敏的鞋子。
陈竹青松手,拇指大的小石子贴着她的鞋面擦过,速度极快,没造成损伤,但惊到了刘毓敏。
她两脚跳起,往后退出三四步去。
因为感受过那个小石子的力道,她心里更紧张。
刘毓敏迈步,跨回梁向军身边,没等说话,先听见陈竹青低沉的警告,“让开。”
他头顶似团着乌云,整个人身边都电闪雷鸣的,危险气息很浓,压得人再张不开嘴。
梁向军顽皮归顽皮,但本性不算太坏。
他看陈竹青态度坚定,推开刘毓敏,跨步向前,昂头挺胸地站在那,“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做错了就该受罚。陈叔叔,你打吧。小舒阿姨挨了几下,你就打我几下。要是打偏了,也没事,全是我活该。”
陈竹青眉尾一挑,“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手下留情。”
他拉满弓,将准头对准他的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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