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文杰正准备下去,脚已经踩在梯子上了,见她走过来忙喊:“别动啊。我要下去,咱俩别撞上,这梯子也承不住两人。”
梁飞燕伸手抓在梯子两侧,帮他扶稳,“你确定真没事?过几天,我还要看比赛呢!”
到了最后三节,向文杰直接跳到地上,拍掉衣服下摆的尘土,“没问题!包你能看到奥运转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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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八日。
洛杉矶的下午是北京时间的凌晨。
这个时间,西珊岛本该是一片静谧之景。
但此刻,部队生活区不仅没熄灯,而且喧哗热闹,大彩电连上超长延长线,被搬到院子当中,空阔的院子里坐满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几乎能把房顶掀翻。
这时候,没有军衔、官阶,全都拿在矮板凳坐在院里。
梁国栋上午刚从外巡航归来,神经紧绷几日,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倒在床上补觉。补够觉,再醒来已是凌晨,家里空空的,异常安静。
他拎起小板凳往部队生活区走。
这是梁向军第一次看奥运,还是直播。
他吃过晚饭,就拎着小板凳到院里占座了。那时候,大人们还在忙家务事或者在单位加班,所以前两排全是岛上的小朋友。
梁国栋拿着小板凳要往前挤去找他。
梁向军见了,举高双手比了个‘停’,大喊:“爸爸,你晚来的就坐后面吧!前面没位置了!”
梁国栋不爽,“你没给老子占座啊!”
梁向军指指中后排的赵学民和王景玉,“赵团长和王政委不都坐在那呢嘛。”他看梁国栋脸拉得快赶上拉磨的驴长了,赶紧拿纪律说事,“赵团长说了,今天不能占座、不分级别,谁来得早就坐前面,谁也不用让谁。”
梁国栋面色更沉,且有点尴尬。
梁向军嘿嘿两声,“爸爸你快找位置坐,不然一会还得更后面。”
梁国栋四周扫了一眼,梁飞燕和宿舍的小姐妹挤在一起,刘毓敏则和学校老师坐在靠后的一堆,哪边都是女同志多,他不好意思往前凑,只得和海航团的士兵坐到一起。
士兵们见他过来,立刻挺直背脊,坐得笔挺。坐他附近的几个,下意识地低头扫了眼身上的军装,看看有没有穿得不得体的。
梁国栋轻笑,“现在算休假。大家不必拘束,别影响看比赛的好心情。”
舒安是女排队的铁粉。
八一年,女排经过二十八场激烈的比赛,以七战全胜的成绩首次夺得世界杯赛冠军。
那半个月,舒安几乎是一场不落地追完比赛,每次得分,她都激动得要从凳子上跳起,恨不能穿进电视机为女排姑娘们喊上一嗓子。
林素坐在她旁边,和她挽着手看比赛,最后林素的手被她在激动中无意捏红。
比赛结束,林素叫苦不迭,说再也不和她看女排比赛了。
可八二年的世锦赛复赛,林素还是跑到陈家,和她一起看电视转播。
那次,女排带着一场负分进入复赛,形势严峻。但女排队员们顶住压力,在后三场比赛里都以三比零完胜对手,然后夺冠。
决赛结束,舒安和林素两人挽在一起的手被互相捏得通红,脸颊发烫,背后蒙着一层汗,好像刚参加完比赛的是她们。
这次奥运,舒安最期待的还是女排。
只不过她身边的人从林素换成了陈竹青。
她为了占个好位置,是带着板凳去上班的。
一下班去食堂买了两个糖三角,兜在袋里,就跑到院子里占座了。
可惜,卫生所忙。
她来的时候,前面几排已经满了。
舒安选了中排左边的角落,等到这时候,她惊觉这里还不如后排中央看得清楚。
她靠在陈竹青身上叹气,“还好今天只是开幕。等女排那天,我要请假来占座!必须坐第一排!”
陈竹青伸手环着她的腰,轻轻撑住她,“知道了。我如果下班早,会早点来的。”
两人凑在一起说话,眉眼弯弯,眼里似有波光流转,看得周围人好一阵羡慕。
白薇撇嘴,仰头哀嚎,“我要是能找到陈总工这样的对象就好了!”
舒安毫不留情地拆台,“他这人毛病可多了。薇薇你这么好看,肯定会找到适合你的。”
她们聊了几句,舒安才转过头来继续和陈竹青说话。
他环在她腰间的手松开,按在她的板凳上。
舒安的背仍是贴着他手臂的,但没有之前那么亲热、显眼了。
陈竹青另一手悄悄摸过来,在她腰间轻掐一把,声音压到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我哪不好了?”
舒安的如羽长睫忽闪,笑容明媚,“太完美也是缺点。”
陈竹青鼻腔里虽转出一声冷哼,心里却很受用,嘴角无法抑制地上扬,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算你识相。”
向文杰有工作没完成,拖延了一些时间。
他来的时候,只剩后面的位置。
周萍站在夜色里朝他招手,“向文杰,我室友不想看回去了,这有个空,你过来吧!”
向文杰乐不可支地拎着小板凳颠颠跑过去,光线昏暗,他没看清,等坐下才发现身边挨着的是梁飞燕。
平时站方阵训练都绰绰有余的院子,到今晚却显得很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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