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刀剑,就用一臂长的树枝代替。
学校里放寒假了。
宽敞、空荡的操场成了天然的练武场,他们拿着树枝学电影里的动作,相互打闹,从早到晚,真把自己当成了电影里要和反派一决高下的武当传人。
刘毓敏每天都得做好了饭,骑着车去学校接人。有时候在那等了一两个小时,梁向军还是不愿意回家,就拿着根歪脖树枝在暮色里对着空气前戳后撤。
如此一来,素色长袍捱不过三日就沾满了尘土、泥点,衣领泛黄,袖口褶皱,下摆还有几处细微的撕裂。
刘毓敏揪着梁向军的耳朵,将他提回家中,直接下了禁足令,不许他再出门。
梁向军的成绩在班级吊车尾,这让作为班主任的她很丢面。
刘毓敏拿着之前梁国栋去筇洲开会时,给他买回来的金箍棒在房内画了个圈,“以后除了吃饭、上厕所,不许出这个圈,就给我在家好好写作业。开学小测,你要是再考倒数,以后所有活动都不许你参加了。”
梁向军仰头哀嚎,声音掀翻屋顶。
舒安刚下班,恰好骑着自行车从梁家门口经过,被他‘嗷’地一嗓子,吓得两手一抖,险些从车上掉下去。
幸好在门口等她的陈竹青及时抓住了车把头,另一手撑住她歪斜的身子,“刘姐收拾儿子呢,小事。”
舒安侧身下车,将食堂打回来的蔬菜分出一半给梁家送去。
她探头往梁向军的房间瞧了一眼,平时上窜下跳的泥猴,现在正安安稳稳地坐在书桌前写作业。
刘毓敏和梁国栋结婚的前三年都没怀上孩子。
后来,梁国栋调到西珊岛,好几年没回家,只能通过一月一次,偶尔还会寄丢的书信交流。梁向军几乎是刘毓敏的精神支柱,把他照顾好是她那几年最重要的事。
她在学校对学生宽严相济,知晓每个学生的长处与弱项,是所有人眼里最优秀的老师。
但到了梁向军这,她的所有教学理论都没了用武之地。
她对他狠不下心,严格不起来。
而梁向军恰好抓住了她这一点,一次又一次地试探她的底线。
刘毓敏和舒安坐在客厅,捂着脑袋,嘴里念念叨叨的,全是如何教育梁向军的问题。
说到一半,她的目光落在陈竹青身上,“哎。陈总工,你假期要是有空,能不能帮我辅导下他的作业?”
“我?”陈竹青愣住,张嘴顿了半晌,才说,“小学题我是可以教,但我毕竟不是老师,很多方法不知道对他适不适用。”
刘毓敏摆手,“我之前也不是老师。其实这孩子很聪明,就是不肯用功,气死我了。他呀,就怕你,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往那一站,他一下就乖了。”
陈竹青是岛上唯一不顺着梁向军的意思来的。
梁向军顽劣,要是弄坏了他的东西,他不会告状也不会默默咽下,而是拉着梁向军,在他的监视下重新把东西修好、组装好。
之前,梁向军趁着午休溜到工程师的办公室玩,弄坏了他们桌上的一个等比例模型屋。
陈竹青直接去学校帮他请了四天假,还把他旁边的办公桌整理出来,就让梁向军坐在那修补模型。
一次不合格,就修两次、三次、四次……
过了四天,陈竹青还是不满意,但梁向军的手因为摸了太多胶水,撕破了一层皮,露出下面细嫩的肉芽,轻轻一碰就疼得不行。
梁飞燕为侄子求情,说她可以帮忙修补模型。
陈竹青眼皮都没掀一下,用冷到冰窖的语气说:“梁向军,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好意思让飞燕姑姑帮你?”
梁向军憋着一口气,咬牙道:“我知道了。我会弄好的。”
从那以后,梁向军再也不敢去他的办公室,一听到陈竹青的名号,就缩着手,老实安分不少。
陈竹青不讨厌教学,但看着梁向军这么不听话的孩子,多少有些头疼。
他稍显犹豫,迟迟未能出声回应。
舒安用手肘戳戳他的腰,小声说:“应了吧。刘姐帮我们挺多的。而且……你不是准备当爸爸的人嘛,现在就算实习了。万一以后遇上这么皮的孩子,心里就有个底。”
后一句戳进他的心里,目光顿时柔软三分。
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好。那我休息的时候会过来。”
刘毓敏拍手,“太好了。这段时间,你们俩就别做饭了,来我家吃。”
说着,她起身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梁向军。
陈竹青往舒安那挪了些,凑到她耳边说:“我们俩小时候都是乖孩子,生不出这样的小皮猴。”
舒安耸肩,“但愿吧。”
对于生养孩子,她没什么想法,也没有规划。
只是现在听刘毓敏抱怨梁向军的不听话,她心里咯噔一下,凉去半截,默默祈祷着千万别遇上这样的小皮猴,说说不听,打还舍不得的,确实难教。
刘毓敏看梁向军低着头,模样很认真,没走近去打扰他,而是站在门口将陈竹青要来辅导他功课的事告诉他。
可梁向军竟然没给一点反应。
他领子立起,头上戴着顶鸭舌帽,像座雕塑似的安静地坐在那。
如此反常。
刘毓敏暗呐不好,快走几步跑进屋内。
舒安和陈竹青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起身跟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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