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寄给他们走的是部队的路子,不花钱不心疼。
陈红兵看都没看一眼,拿胶带把箱子又封了一次,全部写上‘陈竹青’的名字,贴好寄送单让勤务兵抬走。
去之前,冯兰就听陈竹青说那条件不好,她趁着春节采购年货,去村里想着法地收了些风干腊肉之类能存放的东西,满当当地又塞了两箱,跟着一起寄过来了。
舒安开的第一箱正好是冯兰寄的年货,一打眼就是两条腌渍风干的猪后腿,下面还塞了些腊肠和咸鸭蛋。
她提溜出两条猪后腿,又沉又长的,好像比她的小腿还长,“这一看就是嫂子寄的。”
“是。我哥的心没那么细,脑子也记不住事。”陈竹青拆封的那箱是两人不要的东西,全是些杂七杂八的小零碎,里面甚至有陈竹青的中学笔记本和舒安的英语磁带。他颇为无语地拿出那本笔记,要不是整理房间,他都忘了这老古董,更要命的是陈红兵还把这老古董寄过来了,“寄这来干嘛……”
“中学笔记吗?我看看……”舒安好奇地伸手去拿。
她都没翻,先从里面掉出一页信纸来。
舒安弯腰拾起,看的第一句就惊着了……
陈竹青见她没说话,转过头去,“是什么?”
舒安怕他会来抢,站起身转了一圈,转到饭桌边坐下。
她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读:“我心里关于青春的记忆是细雨蒙蒙里踏青,初雪的早晨行军,还有热烈的争论,跃动的、温暖的心。是转眼过去的日子,也是未来充满遐想的日子……”
这些都是王蒙《青春万岁》里的原句。
信不长,一多半都是从书里摘出来的句子。
接下去的舒安没念了,只读了最后一行,“在毕业前夕,我有个美好的愿望,希望我们友谊长存……”
很明显这是一封情书。
舒安挑眉,用信纸做扇子扇了扇风,问:“给谁写的?”
陈竹青对这封信一点印象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会在他的数学笔记里,他能有十年没碰过这笔记了,况且中学时代的他根本没喜欢过谁,怎么可能写这种东西。
他挠头,“因为取消高考了,这些东西还没毕业我就收起来了,一直到现在翻都没翻开过。那封信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塞进来的,你现在读,我也是第一次听。”他甚至竖起三根手指立誓,“真的不是我写的。你再仔细看看。”
舒安鼻腔里转出一声冷哼,否认的倒是很快。
她又往下继续看,一直到信纸的最末,才出现两个小小字,相比信的内容,那两个字更娟秀,后面的笔画略微抖动,能看出写信人写信时有多紧张,自己的名字都险些写错了。
舒安眯着眼认,“雪雁。你同学?”
陈竹青偏着脑袋想了很久,才轻轻的点了点头,“嗯。我高中同学。好像坐我前面的前面?还是隔壁桌?忘了。没一点印象。”
舒安本来还想问,她漂不漂亮,可看陈竹青那样,大抵连对方姓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低着头,忽然有点难过,可不是因为有人给他写情书,而是觉得心疼。
这个女生能在毕业给他塞这样一封信,一定是喜欢了他好久,鼓足了勇气才写了这样一封信。信里全是抄的小说语录,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但她在陈竹青的记忆里连个模糊的影子都没有。
陈竹青小心地问:“你生气了吗?”
舒安摇头,“能被你喜欢,我觉得自己好幸运。暗恋真的好难受,好痛苦。”
那时候没高考,大家读书都很消极,有的同学读完初中就没继续读了,有的一天来一天不来的,家里没意见,老师也没管。学校乱糟糟的,他们这个班拆了合,合了又拆,中学四年,他换了四个班级,一年换一拨同学的,什么雪雁、秋燕的,在他印象里全长一个样,都是糊糊的一团。
这些陈竹青本来觉得没什么,舒安这么一说,倒显得他多薄情似的。
陈竹青坐到她身边,“我在的班级拆分过几次,同学相处的时间都很短,所以都不熟。”
“不熟。她还喜欢你……”
这话在舒安听来不像撇清关系,倒像是炫耀。
陈竹青笑开,“那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我……”舒安把信折了,塞回他手里,“我又没说什么。”
“我只喜欢你。只有你。”
“嗯。我知道。”
舒安偏头吻了吻他的侧脸,“我也是。”
陈竹青怕留着这东西,日后再勾起什么不好的情绪,折成小团准备扔掉。
舒安按住他的手,将纸张抹平,按照原先的折痕折成三折,放回笔记本里,“就收着吧。也算一份青春的回忆。不要浪费了别人的心意。有人喜欢过你,我该高兴的,证明你很好。”
“你不介意就行。”
陈竹青将笔记本塞回去,和其他本子一起放到旁边。
舒安把冯兰寄过来的吃的暂时放到厨房,那两条猪腿则用塑料袋包了挂到了院子的小凉亭里。
舒安开了第二箱,还是冯兰寄的年货。
她挠头,“好多呀。我一会分一些给梁团长和王政委家吧。”
陈竹青点头,“嗯。人家帮了我们不少忙,确实应该送一些过去的。多给他们分一些,别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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