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舒安有记忆以前的事。
她揽在他腰间的手慢慢收回,侧过身子听得很认真。
不知道为什么,他讲的这些事,舒安一点印象都没有,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大概是在他的故事里,父母健在,爷爷奶奶安康,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调皮,却也一如既往地疼爱她。
她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要是人生能永远停在那六年就好了。
陈竹青感受到身边的低气压,赶紧合了书,转身面向她,“是不是又勾到你的伤心事了?那我以后不说了……”
他的拇指指腹擦过她的眼角。
舒安通过几次深呼吸,已经控制住的眼泪,就那样被他指腹薄茧传来的粗粝感激出来了。
陈竹青低头去亲吻她的眼角,“安安,别哭。”
舒安揪着他的衣角,“你不要不说。这些事我都不记得了,但是我想知道。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好吗?”
陈竹青手按在她的后背,将她压进怀里圈住,“好。”
今天舒安穿的是一件吊带睡衣。
陈竹青靠在她肩膀的时候,总抑制不住想吻她的冲动,她的肌肤白皙细腻,像奶油蛋糕般诱人,尤其是洗澡后,周身氤氲着水汽,散出阵阵玫瑰香,更让人把持不住。
他的唇贴着她的颈部曲线亲吻、游走。
宽松的肩带在拥吻里脱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陈竹青勾住肩带替她拢合的时候,注意到她肩膀那有几道明显的伤疤,又细又长,像是被什么东西抽打或压擦过,又重新愈合的。
其实之前抱着她睡时,他有摸到这些痕迹。
有几次想问,刚开口就被舒安岔过去了。
他以为是舒安的皮肤太细,干农活时不小心剐蹭到哪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舒安不仅将菜园整理得紧紧有条,偶尔陈竹青忙于工作,家里用的井水都是她去挑的。
陈竹青和她说过,这样的重活不要她来。
但舒安总是说没关系,她以前做过。
现在仔细想想,这些痕迹大概不是什么不小心的剐蹭,而是在不停地劳作里,真真实实被扁担压出来的。
陈竹青忽然红了眼眶,除了难过外,更过的是自责和愧疚。
他松开舒安,很认真地和她道歉,“对不起。那时候没有帮你们家……”
舒安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这些,只觉得这种时候,他同情的眼神是那样刺目。
在那样的注视里,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会被无限放大,好像他是因为可怜她,才会喜欢她,才会对她好。
舒安抬手捂住他的眼睛,“我不要你跟我说这些,更讨厌你这样看我。我不可怜,更不需要你的同情。我不是什么富商之后,我出生的那年,家里的茶叶铺早卖光了。就是失联的那十年,我也没觉得日子很艰难。那段时间,家家户户都是那样过的,村里比我们家还困难的人家多了去了,有的家里孩子太多,只能送给亲戚养。或许是你的生活真的很好,才会觉得我们的日子很苦。”
舒安咬着牙,每个字都咬得很用力,像是用尽全身气力般。
她不喜欢提起那十年不是因为日子艰难,是因为失去了太多亲人。
陈竹青顿住,磨了磨嘴唇,还是决定要把心里想的话说完。
“我们两家的情况和其他人家的不一样。以前,舒爷爷帮我们很多,你们最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却连句过问都没有。爷爷讨厌我是对的,我们家确实很薄情。那时候,选择帮你们这样家庭,有所失去的人也有很多。可我们没那样做,自以为听到你和舒平哥在舅舅家过的很好,就安心了。其实现在想想,只是在逃避问题而已。”
舒安摇头,很多次想打断他,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叹气。
她一点不想提起这些事。
上一辈的恩怨,跟她和陈竹青又有什么关系。
“那是爷爷和陈叔叔之间的事,跟我们没关系。你那时候还是中学生,能改变什么吗?”
陈竹青嘴唇微颤,噎住了。
他确实改变不了什么,但就是这种无力感才让人恼火。
隔了会,他靠在床头,一手覆在她的后背轻抚,一手贴在她的手心下,扣着她的手腕。
“安安。你抬头看看我,好不好?”
舒安不明所以地抬头。
目光在空气里相撞,两人的脸颊都很红。
陈竹青的眸色深沉,却又无比温柔,“我喜欢你从来和同情没有半点关系,如果我是同情你,我会帮你争取你想要的医院去留名额,但我不会和你结婚。从第一次在闽镇见到你,我想我就喜欢上你了吧。那时候你和同学去买参考书,梳着两个麻花辫,笑眼盈盈的站在那,还有两个小梨涡,怎么看怎么好看。你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我就觉得很美好,时间好像停止了一样……”
经他这么一提醒,舒安好像是记起来了。
那天在书店,有个人穿着浅色风衣,和她对视了很久。
他语调拖长,说得极其认真,像要把每个字刻进她心里一样。
舒安有些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她觉得她没有他说的那样好。
她红着脸,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我没那么好看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喜欢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