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午临近下班时,来了个建筑工人。
他被工地掉落的铁片划伤了手。
受伤的部位在手背,来的时候用毛巾包着伤口,那条浅色毛巾已经被染红了。
白薇冲进诊室,“何主任,有个缝合手术,您看是您来还是……”
何主任拍拍舒安示意她跟上,“我和小舒医生来吧。”
缝合手术不难。
因为是被铁片划伤的,不能确定会不会有感染破伤风的风险,何主任开了一针破伤风针。
她让舒安先给伤口创面进行清创,她转到后面去配麻醉剂。
男人咬着牙,头偏在一边不敢看,身体随着舒安的动作不断颤抖。
白薇怕他乱动影响手术,走过来,按住他的肩膀,“一会打麻药就好了。你坚持下。”
何主任给他打了麻醉。
十分钟后,麻醉剂起效。
白薇让他躺好,在他身上遮了一层蓝色的布,只露出伤口。
这样男子躺在那的时候,看不清缝合过程,能减缓他内心的紧张感。
何主任一手捏着缝针,一手拿着镊子,两手交错工作,在无影灯下,像两只翻飞的蝴蝶,干脆利落地完成了缝合工作。
她剪掉缝合线,叮嘱白薇几句,走出手术室。
何主任有些抱歉地拍拍舒安,“我不是不信任你。是你刚来,想让你再适应一段,再上手术台。这里都是这类小手术,锻炼的机会很多,但也有限……”
她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摇头。
卫生所的条件很有限,对于年轻医生而言能学到的不多。
所以这几年,卫生所里像舒安这种年纪的医生换了四五个,都是待了几个月,就又申请调走了。
对于年轻医生的离开,何主任既失落,又为她们高兴。
趁着年轻,能够去大一些的医院,看更多的病例,积攒更多经验,无论是对自身还是对未来的医学发展,都是有好处的。
只是,西珊岛实在是太缺医生了。
舒安应声,“我才刚毕业,要学的还有很多,而且这里一定会发展起来的。您刚来的时候,这不是连像样的卫生所都没有?”
何主任笑笑,“你这想法倒是很积极。”
经过刚才那个小手术,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何主任住在另一边的军属区,和舒安不同路,两人一同走到卫生所门口聊了几句就分开了。
天已完全黑了。
厚厚的云层笼住月亮,透不出一点光。
舒安在包里摸索一翻,没找到手电筒。
她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早上出门时放在客厅茶几上忘了装进包里。
她回身看了眼三楼的办公室,仍是亮着灯的。
要去找陈竹青吗?
舒安犹豫片刻,决定先行回家。
从部队生活区到军属区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就算现在天黑看不清路,走得慢一点,二十分钟也能走回去。更何况这段路,这些天她走了好几趟,闭着眼都能摸回去,还是不麻烦他了。
晚上,走在海边,海风拂面,清凉但不干涩。
海浪冲上沙滩,拍打在海边的礁石激出哗的声响,退去时水声减小,就这么一波一波地来回涌动。
听久了,不仅悦耳,内心还会有种莫名的平静。
适应了西珊岛的生活后,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舒安低着头,仔细看着脚下那一片光亮,慢慢地往家走。
隔了会。
她听见后面有轻微的响动,好像是有人在跟着她走。
光线太暗,她分不太清是走到谁家门口了。
反正还没到自己家。
这几天,陈竹青在家修补外面的篱笆墙,工具全堆在院门口,很好辨认。
舒安边想边往前走。
心里揣着事,步子放缓。
身后的人也跟着她放缓脚步。
舒安心提起,手心捏了一把汗。
她想回头看看是谁,但又有点害怕。
这里是军属区,不会出事的。
她虽是这么想着,却脚下生风,越走越快,几乎要在路上跑起来了。
后面的脚步声也跟着她越来越快,快要追上她的时候,她壮着胆子回身,呵道:“哈!”
那声中气十足。
一是壮胆,二是震慑对方。
她鼓足勇气,喊出了惊动山河的气势。
后面那人顿住,面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开,“这么害怕,为什么不来找我?”
此刻头顶有风吹过,吹散遮住月亮的云层。
皎洁的月光缓缓地落下来,照亮海滩这一片。
隐在黑暗里的人迈开修长的腿,往前走了两步,月光正好落在他身上,将他映照得无比温柔。
他倾身,压向舒安,“为什么不来找我?嗯?”
最后那个气声,是疑问,也是撩拨。
舒安呼吸急促,小声应答:“觉得这里是军属区,不会出事的。”
陈竹青伸手捏住她的下颔,“那你跑什么?害怕什么?”
舒安瞥见他手里的手电,锤他一下,“你故意的?带手电不开啊?”
陈竹青把手电塞到她手里,“你打着。”
“哦……”她按开手电,照亮前面的小道。
正要往前走时,陈竹青快走两步,忽然在她面前蹲下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