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低头看了眼那个水洼,距离陈竹青有一段距离,如果不是他们突然加速,根本不会溅这么远,很明显林建业是故意的。
她气呼呼地冲过去要同他们理论。
林建业先她一步摇下车窗,轻挑地看了眼,“哎哟。怎么弄成这样。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你会走在路边边。”
一句话,将过错全推到了陈竹青身上。
舒安攥紧小拳头,气鼓鼓地盯着他,脑袋里闪过一堆骂人的话。
陈竹青后退一步,站到人行道上,他甩了甩裤管,“没事。裤子脏了大不了换掉就是,其他地方脏了就不好弄了。”
林建业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哼了一声,只当他是找不到话,用阴阳怪气来扳回一局。
他不准备和他们多说话,摇上车窗要走人。
舒安瞥见副驾驶田雨薇嘴角的笑,心里的怒火蹭蹭蹭地往上窜。
她敲了敲车窗,拿眼神点田雨薇。
林建业又将窗户摇下来,“还有事?”
舒安的目光越过他,看向田雨薇,“你不是不想留在急诊科吗?前几天系里开学生大会,你没来,我听老师说,市一院分院外科那还有位置。”
田雨薇不知舒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告诉她这些。
但碍于同学情谊,她应了声,“是嘛?那老师有说要准备什么去面试吗?”
“就个人简历和学校的推荐信。不过不知道那有没有像我这样,能无条件跟你换班,让你去什么联谊活动的同事。”说着,舒安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林建业,“对你来说也不在乎什么推荐信吧,你不是抓住了最大的关系户嘛……”
田雨薇脸色大变,“舒安,你什么意思……”
舒安眨眨纯良无害的大眼睛,无辜地说:“这不是你原来实习的时候教我的吗?要尽可能地抓住一切能留在福城的机会。”
林建业的面色骤变,比田雨薇的还要精彩。
他虽然怀疑过田雨薇心思不纯,但没质疑过她值班照顾自己的事,毕竟医院一天不止一个值班医生,也许那天田雨薇和舒安都在,只是他没注意到她。
现在舒安一说,他扭脸向她,“所以那天不是你值班,对不对?”
田雨薇嘴角一抽,彻底慌神了,在车里支支吾吾的,“你听她胡说。到底跟你结婚的是谁啊!你信她的,不信我?”
舒安没工夫跟两人扯皮,火点了,后续要怎么发展,他们是吵是和跟她都没关系,她也不想关心。
她拉着陈竹青继续往前走,“快点回去换裤子,这样湿着不舒服,还会感冒。”
陈竹青没弄懂那样一句话怎么会让两人吵起来,跟在她后面好奇地追问。
舒安笑了笑,把她和林建业之间的事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陈竹青点头,颇为感慨地叹道:“雨薇怎么变成这样,以前没觉得她那么势利眼呀。”
舒安耸肩,“人都是多面的。大概你只是看到了,她想让你看到的那面。”
陈竹青顺势俯身,凑到她面前,“那你呢?你想让我看到什么样的你?”
舒安扬起脸,“就现在这样。”
她抿唇想了会,很认真地和他道歉,“对不起。让你卷进这样糟糕的关系。要是我早点做决定就好了。”
陈竹青‘哎哟’一声,伸手环过她的腰,带着她继续往前走,“你是该说对不起。但不是为这件事。而是为你每次有什么事都不告诉我,全都想自己解决的想法。”他搭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安安。我愿意为你分担任何事,所以下次遇到麻烦,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好。你也是。”舒安踮脚,伸长手勉强揽过他的肩膀,颇为豪气地拍了拍,“我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明明她看起来那么小一只,却能如此有底气地说着这样的承诺。
陈竹青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舒安嘟嘴,“你笑什么!我说得很认真啊!”
陈竹青敛了笑,“嗯。我知道。一起往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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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三年,一月。
医科大的最后一学期临近尾声。
这个学期没排课,学生们都忙着各自的事,学校组织了几次学生大会,却没有一次是全到齐的。一直到分发完毕业证和学位证,学校最后一次将同学聚集到一起拍毕业照,有几个同学还是没能及时赶回学校。
同学们自发地将位置空出来,洗照片后,还将他们的名字写在空位上。
拍了毕业照,老师将同学集中到小礼堂。
“同学们,今天过后你们将离开校园,迈向人生的下个阶段,老师祝大家工作顺利、学业进步,永远记得最初选择医学的热忱。学校请来新街电影院的工作人员,为你们最后放一部电影,就当做送给大家的毕业礼物。”
一听要放电影,礼堂内掌声雷动,一下子就哄开了。
林素拉着舒安往前跑,挤占了个正中央的好位置。
林素的室友们则坐在她们的前面一排,几人凑在一起讨论学校要放什么样的电影。
白幕落下,礼堂的灯于同一时间关闭。
场内‘哇’了一声,逐渐安静下来。
影碟机咔嗒咔嗒地响,荧幕哗得变绿,下面飞过‘上海电影制片厂’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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