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红兵没好气地应了,“你回他说可以。”
舒安拿出笔和纸,趴在桌上给陈竹青写回信。
陈红兵坐在一边指挥她,“哎。用英文写。他不是英文好,就让他一次性看个够。”
说着,他冲家里嚷嚷,“以后老三写信回来,谁都不许回,就让安安给他用英文回。”
冯兰洗了一盆青枣走出来,“就你个不学无术的在这瞎嚷嚷。他写英文,你不会去学啊?”
陈红兵咬了颗枣子,“学个屁。老子都这么大岁数了,遭不起那种折腾。”
要是搁往常,冯兰听到他骂脏话,都会拧着他的嘴教训他,可今日她只是一脸哀伤地叹气,自怨自艾地说:“年纪大了,就不能学习了吗?”
舒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几日前,她帮冯兰收拾厨房时,看到米缸那塞了本小册子。
舒安以为是陈雯不小心落下的,捡起来仔细一瞧,是一本《实用汉语课本》。本子旁边还有黑笔的标记,那个字虽写得歪歪斜斜的,但一笔一划极其认真,没有随意的连笔,像极了刚开始学字的小朋友。
舒安猜想是因为最近在宣传夜大的扫盲班,冯兰动了心思,但又不好意思同家里开口。
她不动声色地将本子塞回去。
舒安趁着去书店的时候,给冯兰买了几本简易教材。
她觉得冯兰看的那本太深奥了,不适合她这种初学者。
舒安一直觉得‘扫盲’两个字刺耳。
买了书后,自己做了小书皮包上。
舒安几次想拿给冯兰,却苦于不知该如何开口。
冯兰如此小心地躲着家里人学习,肯定是有她自己的考虑。
舒安想了会,觉得今天是个好机会。
她折回房间,将那几本书当着陈红兵的面交到冯兰手里,“大嫂。我给你买了几本书。如果你有想去夜大读书,可以先看看这个。”
陈红兵摆手,“嗐。她学什么呀,从小她就不爱读书……”
话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
冯兰插着腰,愤愤道:“怎么就许你进步,不许我学习啊!”
陈红兵咽了口唾沫,见她好像是来真的,赶紧换上笑脸,鼓励道:“你想学习是好事,我支持你。你说吧,想要我做什么,我尽量满足你。”
冯兰对他方才的嘲讽耿耿于怀。
鼻子微微皱起,眼底的愠怒未消,就这么双手环胸地瞧他,直到把陈红兵盯出一身冷汗来。
陈红兵打了个冷颤,暗呐不好。
他主动提出,“以后我早点回来,帮你做饭?”
“还有呢?”
“周末回来,我的衣服我自己洗。”
“还有呢?”
陈红兵惊了,“这他妈还不行?你是要考名校阿?”
冯兰被他气笑,又拍了他一下,“你刚刚说的那些,能作数吗?”
陈红兵拇指压在小指上,另外三根竖起,放到耳边,比出立誓的手势,“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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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之后,冯兰和舒安、陈雯一样成了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将注意力从家务转到学习上。
而陈红兵和陈顺父子俩则成了伙头兵。
整日围着灶台转。
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
陈红兵干了大半年,向冯兰请了一天假当甩手掌柜。
冯兰在屋里忙活,舒安则揽着陈雯站在院子里等人。
陈竹青说的是不一定能回来。
那就是有可能回来。
陈雯靠在她身上陪她。
小朋友没什么心眼,说话向来直接。
她仰起小脸,问:“安安姨会变成我的小婶吗?”
舒安手按在她脑后,轻轻将孩子的脑袋压下去。
她轻声回:“不会。”
舒平不在身边。
舒安只是把陈竹青当成了哥哥而已。
是这样的吧……
舒安在心里悄悄问自己。
冬天冷,菜刚端上桌,没多久蒸腾的热气就跑没了。
冯兰站在门口招呼她们,“别等了。估计是不回来了。咱们先吃吧!我做了好多,就算他回来了,也饿不着。”
舒安嘴里应着,头不自觉往门口转,不甘心地盯着院门口看。
终于,在她进屋的前一刻。
军属大院门口,忽然出现一道斜长的身影。
那人身材颀长,大步流星地走得很稳,两手都提着行李袋,有一个上面明晃晃地用红字绣着‘市工程院’四个字。
大头皮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很闷的哒哒音。
随着声音由远及近,那人的轮廓在雪夜里一点点清晰。
明明等了那么久,舒安在那一刻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地站在那。
陈竹青似乎是走了很久的路。
落地就化的雪,细密的粘在他的发丝,冻出一条条晶莹剔透的细线,上面还沾着些许未化的白点。
他耳廓红透,嘴边冒出微微白烟。
“是不是等久了?”
陈雯迎上去,一下扑进他的怀里,“小叔!”
陈竹青半蹲着身子和孩子说话。
他时不时地抬眸,偷瞄舒安,可她只是一脸淡然地站在那,对他的归来似乎没什么感觉。
陈竹青站起身,手按在陈雯的脑袋上,温柔地摸了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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