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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页
    “不喜欢大海?”
    “倒也不是。”
    舒安抿着唇,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陈竹青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棒棒糖,塞到她手里。
    舒安噗嗤一声笑了,“又不是小朋友了,谁吃这个。”
    陈竹青往椅背上一仰,“你在我这永远都是小朋友。”
    在漫不经心、稀疏平常的语调里,还透着股认真,像是一种保证似的。
    这一句戳到她的心上,开启舒安压在心底的无数回忆。
    小时候,妈妈问她:“长大要做什么?”
    舒安说:“我想当个永远有人哄、有人疼的小朋友。”
    后来,父母相继离世,她哭得眼睛红肿,睁都睁不开。
    舅舅边替她擦眼泪,边给她鼓劲,“你长大了,不是小朋友了,以后不可以哭鼻子了。”
    闽镇三面皆沿海。
    可舒安长那么大,只看过一次海。
    是母亲去世那年,舅舅带着他们两兄妹去坐渡轮,围着小岛转了一圈回来。
    舅舅把姐姐的手镯分了三段,作成三个吊坠,分给两个孩子,还有一份随着姐姐下葬。
    舒安舅舅家条件不差,但对于突然多出来的两个孩子,舅母的意见很大,舒平年纪稍大,能自立还好一些,舒安和舅舅家的两个孩子差不多大,吃、喝、上学都需要费用。
    母亲去世后,舒平下乡,舒安住在舅舅家,天天听舅母和舅舅经常因为孩子的去留问题争吵。那半年,她变得沉默异常,在学校的成绩也一落千丈。
    舅舅无奈之下,决定将兄妹俩送回爷爷奶奶那去。
    他蹲在兄妹俩面前,忍着痛和他们解释,“舅舅能力有限,没办法继续带你们了。明天起,你们要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要听话,知道吗?”
    舒安低头,摸了摸胸前那个椭圆形的玉坠。
    “不知道哥哥在香港怎么样了?”
    陈竹青将包里的相机拿出来,压到她掌心,“舒平哥都能买得起相机了,大概是赚的很好吧。”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提钱的事呢?
    能不能赚到更多钱,很重要吗?
    动-乱的十年,像一个放大镜,将兄妹俩的性格里不好的那面无限放大。
    舒平从小争强好胜,那十年,他被出身和流言蜚语压得很紧,又担负着长子的责任,不可以任性妄为。开放后,他觉得正是大展拳脚的好时候,再没有成分论,他的时代终于来了。
    而舒安偏内向,乖巧听话。看过爸爸因一句话被下放后,她谨言慎行,喜欢四平八稳,甚至于是平庸的日子,不想生活再起变化,再有波澜。
    舒安靠着勤工俭学,已经能负担自己的生活费和学费,还攒下一点钱。
    明年去医院实习,她就有工资了,生活趋于她想象里的安稳。
    她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哥哥不要出事,能陪在她身边。
    握着冰冷的相机,舒安心像被掏空了似的,呆呆地坐在那,一直到电影散场才缓过神来。
    看过电影。
    几人约着去附近的公园玩。
    林素招呼几人站在树下,说是要给他们拍照。
    这是林素第一次摸相机,难免有些激动。
    她摆弄了一会,举起相机对准他们,发现小小的镜框里没法同时装下那么多人。
    林素摆手指挥,“往后退一些。装不下啊!”
    几人退了三步,脚后跟已压到桥边,无路可退。
    林素边倒数,边往后退。
    就在她要按下快门的前一刻,后脚踩空,整个人往后一仰倒,直挺挺地摔进湖里。
    舒安大叫一声,吓得脸都白了,慌里慌张地跑过去。
    她看见,林素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站在湖里。
    公园的人工湖不深,大概一米左右。
    林素在摔倒的瞬间,右手抓了一下草坪,左手则高高举起,将相机托起。
    舒安伸手去拉她。
    林素却将相机递过来,“快拿好。”
    舒安把相机往地上一扔,“相机哪有人重要。快点把手伸过来!”
    几个男生也围过来,合力将她拉上岸。
    陈竹青怕晚归会冷,带了件外套。
    没想到是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林素披着他的衣服,连连道谢。
    联谊在林素的落水中提前结束。
    陈竹青唤来他的室友,让他骑车送林素回医科大。
    他则载着舒安回家。
    —
    晚上,冯兰从他们那听了这件事,从屋里找了根绳,栓在相机上。
    “你看这样就不会掉了。”
    舒安笑笑,“还是大嫂有办法。”
    冯兰挠挠头,难为情地说:“安妹妹,你这相机能不能借我照几张相?”
    冯兰盯这相机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是舒安都不怎么用,她不好意思开口借。
    舒安换了新胶卷后,递给冯兰,“大嫂你拿去拍吧。”
    **
    冯兰其实没什么可拍的。
    就是觉着相机是个稀罕物,挂在脖上很长面子。
    冯兰家里条件不好,没怎么读过书,和军属院里那些有文化的家属比不上,只能从其他方面找补回来。
    她拿着那个相机,在军属院里乱转,走到哪都要拍一张。
    一下午就把一卷胶卷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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