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行没接她的话,漆眸认真凝视她的宫装,手指轻扯着她的衣带, 笑问道:“知道白日我见你穿这身宫装时想的是什么吗?”
梵一怔怔地摇头。
他贴近她的耳畔,低语:“我想的是,我家一一那么笨,连寻常衣裙都不会穿,这宫装还得我来帮你穿......可我也不会,所以得先给你脱下来......”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尖,让她的耳朵连着脸颊一起红烫起来。
说起来,两人之间明明已经亲密无间,可只要他逗她,她仍旧会是一副娇憨的羞涩模样。
陈亦行最爱看她这个样子。
可爱极了。
梵一垂着头,轻拍他的手,躺下将脸埋入绣枕中......
见她已经害羞到不行,陈亦行便不逗她了。他也在她身侧躺下,将人拉进怀里,扯过棉被将两人裹起来,还细心地给她掖好被角。
然后伸手轻拍她的背,一下又一下,哄她入睡:“乖,夫君抱着你睡。”
半晌过后,他发现怀里的人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呼吸渐均......
他心疼她周旋于皇后跟前,整日绷着自己。他伸手将她散落在侧脸的碎发拨到耳后,再凑过去轻吻她的额头,轻声说:“辛苦了,夫人。”
梵一醒来时,身侧的人已经不在了。
只是在她的枕边,放着一包芝麻糖。芝麻糖的香甜味道渗出来,飘进她的鼻间......
她觉得心里都泛出甜蜜滋味来。
*
含光殿。
陈亦行望着跪在地上的、顾之渊带来的老嬷嬷——
只见她满脸布满了烧伤疤痕,已是结成黑痂,显得整张脸更加恐怖。
“大哥,她便是十八年前在承华殿伺候过的郭嬷嬷。”
陈亦行沉了脸,睨了睨顾之渊,“让老人家坐着说话。”
顾之渊面容纠结,轻声开口:“大哥,她......她坐不了,她的脚已经弯曲变形,只能这样跪着......”
“查到多少?”
“当年在皇后孕期伺候过的人,几乎全部被灭口了。这位郭嬷嬷,不知怎么逃出来的,竟隐匿在后宫杂院内十八年......”顾之渊拿出一张发皱的纸,递给陈亦行,“这应当是她默记下来的一些膳食谱子。”
陈亦行看了眼,随即蹲下去探郭嬷嬷的脉......
竟只剩一息了。
“您能说话吗?”
垂着头的郭嬷嬷微微抬起头,微微张了张口,脸上的痂扯着嘴唇,十分艰难:“皇......皇后......”
“您是想说是皇后将您害成这样的?”
她点头,指着他手里的纸,又开口:“叶......叶......”
“叶贵妃,也是她下毒的是吗?”
老人家舒了口气,笑着点点头,脸上的疤痕挤在一起,更加狰狞了。
可下一刻,她仿佛又想起什么似的,抬手抓住陈亦行的胳膊,仿佛用尽所有力气,“叶......贵妃......她......”
终是没有说完。
郭嬷嬷瞪大双眼,嘴巴微张,死不瞑目。
陈亦行抬手帮她将眼睛阖上,又解下身上的棉氅,将老人家裹住,然后望向顾之渊:“将人好好安葬。”
顾之渊点头,吩咐番子将尸体抬了下去。
外头又开始飘起雪花,陈亦行望着番子抬着尸体朝远处走去,雪花落在他裹住老人的棉氅上,洁白一片......
他双拳紧握,重重吐出一口气。
天寒地冻,可他身体里的血液似乎滚烫地快要沸腾起来......
早朝。
李砚虚坐在龙椅上,脸色差到了极点。他勉强扯出个笑容,和文武百官说着公主归来的好消息,可那笑意显然未达眼底。
他瞥了瞥陈亦行,想要开口,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陈亦行将他的神态都收进眼底。
呵,失望。
他其实很希望李砚能开口,即便是说他和公主之间不成体统的婚事。这样至少表示,他心里多少是有些在乎这个女儿的。
可是,他没有。
而其余的朝臣,仔细地观察皇帝的脸色,还有陈亦行的神态。最后,也无一人敢多言,只是虚情假意地朝皇帝道贺罢了。
“为贺公主归宫之喜,今晚设宫宴,诸位爱卿都要参加呐!”
“是。”群臣应声道。
晚上的宫宴气氛实在诡异,皇上和皇后同为上座,而陈亦行和梵一坐在侧边离他们最近的位置。
底下则皆是朝臣。
一时间,竟无一人说话。
寂静无声。
李砚招手唤来身侧的内侍:“快让乐师奏乐,上歌舞!”
琴声、笛声响起,舞女翩然起舞,四散转动。
气氛总算有些热了起来。
群臣的笑声、谈论声也多了起来,多是夸赞嘉宜公主之词,以此来讨帝后开心。
渐渐地,有些朝臣开始微醉了。
这时,靠近帝后的一名原本垂着头的稍壮的舞女忽然抬头,衣袖中的匕首也随即划至手心——
竟是男扮女装的李容!
他双眼猩红,紧握住匕首猛地朝皇后刺去!
第57章 挡刀 这是最后一次纵着你这样不管不顾……
所有人的呼吸在这一刻滞住。微醉的朝臣们更是傻愣在原地。
陈亦行微凉的手掌被一片温热拂过, 随后重重的一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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